返回第十一回 避惩罚三哥抡笤帚,论女卑二爷传《女诫》(上)(1 / 1)半解书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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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门口,柳月瑶又拿出二十文钱递给马车夫:“您受累了,路上买壶酒喝。”马车夫连声道谢,接过钱满心欢喜地走了。

轻手轻脚,柳月瑶悄悄地推开院门,提着心慢慢地探头往院子里张望,只见岳少松、岳宸枫、岳子杉都在。

岳少松眼神迷茫,坐在厨房门口正择韭菜,他手里的韭菜越来越少,不经意间,一棵一棵的新鲜叶子都扔到了地上。

岳宸枫蹲在旁边,低着头,用树枝在地上画圆圈,一个,一个,一个,不停地重复着。

岳子杉在北屋门槛上坐着,他斜倚着门框,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自己的手心,一动不动,就跟定住了一样。看这光景,柳月瑶知道自己确实闯祸了。

三个人都低着头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发现柳月瑶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久。柳月瑶重重地咳了一声,装作很兴奋地喊道:“我回来了!”兄弟三个依旧低着头,没人理她。不理拉倒,柳月瑶边往里走边喊道:“大哥给我烧水,我要洗澡。”这么长时间没洗澡,现在身上臭得要命。

听到声音,岳少松打了一个激灵,一抬头,正看见柳月瑶往屋里走。他揉了揉眼,愣住了,该不会是自己眼花了吧?要不就是在做梦。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嘶~很疼。确定不是做梦,他颤着声音说道:“我这就烧。”岳宸枫岳子杉抬头看见柳月瑶已经进了屋,急忙都站起来跟着挤到门口,傻傻地盯着她,谁也不说话。

柳月瑶见他俩傻愣着,笑着叫岳宸枫先把人参洗干净了:“你明天再到县里买些当归、熟地、川芎(xiong)、白芍、白术、茯苓和炙甘草回来,我给四哥做八珍汤喝。”“对,做汤喝。”岳宸枫自言自语。他呆呆地看着柳月瑶,小脸瘦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唇裂了好几道血口子,是该喝些汤才行。

见岳宸枫还发着愣,柳月瑶问道:“二哥,你记住了吗?”“啊?你说什么?”岳宸枫回过神来,“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算了,明天再说吧。”柳月瑶把人参塞到他手里说道,“你先把人参洗干净,切几片下来给四哥泡水喝。”

“哎,好嘞。”岳宸枫接过人参,兴冲冲地跑了出去,跑得太急,差点和端水进来的岳少松撞个满怀。

“慢点儿。”岳少松训斥道,他问柳月瑶,“把水放到你屋里吗?”“嗯。”等岳少松放下水出来,柳月瑶把银子交给他:“我去州城卖了棵人参,这是得来的钱,你收好了。”她随手又拿出包子来晃了晃,调皮地说道,“有包子吃喽。”

“人参?你哪来的人参?”岳少松一下子紧张起来,“你进山了?有没有受伤?”然后又心疼地训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也敢去,你不怕死吗?万一有个好歹,可咋办啊?”说着说着,他的眼圈红了起来。柳月瑶大叫一声:“不好,赶紧逃。”拎起竹篓扔下一句“我洗澡了”,赶紧溜回了屋里。

岳子杉跟着挑帘进来,一把把柳月瑶拽进怀里,紧紧抱住:“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傻事,四哥宁愿一辈子身体不好,也不能让你去送死。”说着,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柳月瑶笑道:“没那么严重,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那也不行,”岳子杉说道,“不辞而别,你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吗?答应四哥,以后不许冒险,也不许不告而别。”“好。”柳月瑶点点头。

“月儿,”顿了顿,岳子杉说道,“四哥答应你,一辈子做你的四哥,今生今世,永远不变。”“四哥……”“好了,先洗澡吧,洗完出来吃饭。”放开柳月瑶,岳子杉逃也似地往外就走。柳月瑶喊道:“我要喝萝卜咸汤。”“萝卜咸汤?”岳子杉心里这个恨,为什么不在家备好萝卜?他问道:“韭菜鸡蛋饼行吗?”“行。”柳月瑶点头。

从柳月瑶屋里出来,岳子杉接过岳宸枫洗好的人参,痴痴地看着。岳宸枫问道:“你没事吧?”“没事。”岳子杉两手握着人参来到后院。这里是他疗伤的地方,小时候每次觉得委屈,他都会躲在这里偷偷地哭上一阵子。哭完了抹干眼泪,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他相信,这次也一样。

他把人参捂在胸口上,抬头仰望着天空。听到鸡窝里小鸡在叽叽喳喳地叫,他擦干眼泪,笑了,有这么一个爱自己的妹妹,他的人生,值了。

厨房里岳少松突然想起来,岳青杨还在村口傻站着,他对岳宸枫喊道:“赶紧把老三叫回来。”“坏了,把他给忘了。”岳宸枫飞快地跑出去,老远看见岳青杨,他大声喊道:“老三,快回家,月儿回来了。”

岳青杨听到喊声,回头看着岳宸枫直摇头,傻了,都傻了,这种谎话也能编出来,可不是都傻了吗?“二哥,你回吧,我再站一会儿。”他不想回家,那个家里到处都是柳月瑶的影子,他看了难受,心里难受。就这么错过了,余生让他怎么过?

“老三,”岳宸枫以为岳青杨没有听清,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喊道,“月~儿~回~来~了~”

“真……真的?”岳青杨开始相信了,因为他看岳宸枫的样子不像是犯了傻病,“你是说……媳妇回来了?”“嗯,月儿回来了。”岳宸枫使劲点了点头,看着岳青杨直笑,“她回来了,月儿她回来了。”“回来了?真的回来了?”突然,岳青杨拔腿就往家里跑。

“媳妇回来了?”隔着院墙,岳青杨大声问。岳少松说道:“回来了,在屋里洗澡呢。”岳青杨只听见回来了,至于后边岳少松又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也无心理会。

裹着一阵风,岳青杨一个箭步冲进柳月瑶的屋里,吓得柳月瑶“啊”的一声尖叫。“喂,你懂不懂礼貌?不问一声就往里闯。”幸好把衣服都穿好了,要不然她死的心都有了。帘子太没有安全保障,得想办法安上门才行。

岳青杨没有理她,拉着她的胳膊转了一圈,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的,边看边问:“你没事儿吧?”柳月瑶气哼哼地说道:“没事,本姑娘好得很。”

“你是好得很,你把这些人可都害苦了。”扑地一下,岳青杨把柳月瑶按到炕上,抬手就打,边打边训斥道,“三天两头往外跑,你说说,老岳家哪点对不住你了?庄稼是农村人的命,为了找你,全村的地荒了五六天。是,我惹你生气,你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为什么动不动就玩失踪?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出人命?”岳青杨说一句打一下,柳月瑶懵了,没脸活了,竟然被打屁股,早知道就说有事了,这也就是自己理亏,要不然……哼!

好女不吃眼前亏,柳月瑶连连求饶:“三哥我错了,别打了,我没跑,真的,我去采人参了。”

“采人参?”岳青杨猛地停了手,吃惊地看着柳月瑶,“你进山了?”还以为她不愿意在岳家庄呆偷跑了出去,原来是进了山,谢天谢地,小命没丢外边。

趁着岳青杨放开手,柳月瑶赶紧爬起来,瞅准机会往外开溜。她刚抬起脚,还没等迈开步,忽地一下又被岳青杨拽住,一把摁到了炕上。“啊!”柳月瑶忍不住“啊”了一声,岳青杨的大手正好按在她后背伤口上。

“岳老三,你别太过份。”柳月瑶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侮辱,“士可忍孰不可忍,再敢动手,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最好别跟我客气。”岳青杨拿过扫炕的笤帚,照着柳月瑶的屁股狠狠地打了下去,“你不要命了?敢自己进山。那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去的地方吗?”怒火中烧,下手就狠,岳青杨一笤帚下去,柳月瑶只觉得屁股上要开花。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姓岳的,你找死。”

猛地回头,柳月瑶抬手向岳青杨打去。突然,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岳青杨一绺银发挡住了额头,迷蒙中,她情不自禁地想去摸一下。那一绺银发缠到了她的心上,她不明白,是本就心焦气躁,还是真的用情太深?

屁股上又挨了一下,疼痛,把柳月瑶拉回到了现实。一语成谶,早知道就不在白掌柜面前撒谎了。可是现在她顾不上后悔了,保命要紧:“大哥,救命啊,快点儿啊,三哥疯了。”柳月瑶紧闭着双眼,两手捶得土炕咚咚直响。

岳少松正在做着饭,听到柳月瑶喊得凄惨,忙三步两步冲进来,劈手夺下笤帚,没头带脸冲着岳青杨就是一顿打。岳宸枫岳子杉也纷纷指责岳青杨太过份,高兴得柳月瑶偷着直笑。

岳少松一笤帚打下去,大声吼道:“还不快找大夫?”柳月瑶忙说道:“不用找,我桌子上有药。”本想洗完澡往后背抹的,现在只能先抹屁股了。

岳青杨伸手把药拿过去,柳月瑶急了:“我自己来。”“你自己能看见?”岳青杨嫌弃地撇了撇嘴。柳月瑶说道:“不用看。挨打就够丢人的了,还抹药?你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啪地一下,岳少松从岳青杨手里把药夺过去塞给了柳月瑶:“好好抹,一会儿过来吃饭。”“不吃了,气都气饱了。”岳少松笑了:“因为有包子,我就只做了两个韭菜鸡蛋饼。你要不吃,我可要分给老三老四了?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说完,岳少松呵呵笑着,拽着岳青杨挑帘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柳月瑶没敢坐,屁股一沾凳子就疼得她蹦了起来。岳青杨从屋里抱来一床薄被,叠好了放在凳子上:“坐下试试。”“猫哭耗子。”柳月瑶慢慢地坐下去,比刚才好多了。

岳青杨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在村口怎么没看见你?”“我……”柳月瑶心里一阵紧张,赶紧埋下头吃饭。韭菜鸡蛋饼就是好吃,这几天天天啃干饼,做梦都想吃韭菜饼。

岳青杨紧盯着柳月瑶,柳月瑶的头低得更狠了。不说话肯定有猫腻,岳青杨一把夺过柳月瑶手里的饼喝斥道:“问你话呢。”柳月瑶拿过另一个韭菜饼放进嘴里,小声嘟囔着:“我坐马车回来的。”

岳青杨想起来了,是有一辆马车,来过又走了,原来是送柳月瑶的。“你没看见我?”他问道。“我吃饱了。”柳月瑶扔下饼就往屋里跑。“站住,”岳青杨喊道,“从今天开始不许出门。”“凭什么?”这下柳月瑶也恼了,学什么不好,学起禁足那一套了,你谁也你?

岳青杨说道:“就凭你不告而别,就凭你自己偷偷地进山,就凭你明明看见我,却装作看不见。”“笑话,就凭你?”柳月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柳月瑶来去自由,一句话就能把我困在这个小院子里,做梦去吧。”“你再走一个试试?”“试试就……试……试。”柳月瑶越说声音越小,她不敢想象,如果现在离开,带给岳家的后果将会是什么?

岳青杨也在紧张地注视着她,当他看到柳月瑶泄了气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赢了。“没有我的话,不许你踏出大门半步。”他说道。

“呸,你算老几?这个家大哥说了算,是吧,大哥?”总要找个台阶下,她不可能真的乖乖听话,困在这个小院子里吧?

岳少松说道:“出去这么多天,你也累了,就在家里歇几天吧。”“大哥~”柳月瑶真是服了,“看起来你们还真是亲兄弟。”岳少松说道:“吃饭,先吃饭。”

岳宸枫幸灾乐祸地笑了:“哟,月儿,你被禁足了?这以后出门可是要报备的。老三要是不发话,恐怕没人敢带你出去,可怜哦。”“滚,就你话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柳月瑶赏了他一记白眼,坐下继续吃她的饭。

岳子杉说道:“赶紧吃完饭,咱们去趟二爷家。月儿回来了,理应先和二爷说一声,吃完饭再过去已经是失礼了,再不快点,怕是二爷要怪罪。”

“不去,我被禁足了。”柳月瑶拿着筷子,戳得碗底啪啪直响,“为什么不烧萝卜咸汤?我要喝萝卜咸汤。”

岳子杉笑道:“月儿不用害怕,三哥已经打过你,二爷不可能再惩罚你了,毕竟他也是希望咱们都好。”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岳老三了?”柳月瑶阴阳怪气儿,把岳青杨逗乐了:“不客气,这是为夫应该做的。”

“滚。”柳月瑶一脚踢过去,岳青杨扔下碗筷跑到了一边。

岳子杉说道:“虽然能逃过责罚,但是月儿还得要受些委屈,采人参的事不能说。这样吧,就说你跑出去迷了路,被好心人给送了回来。”

“为什么不能说?”柳月瑶说道,“我一不偷二不抢,采参我也是光明正大的,为什么要撒谎?”

岳子杉解释道:“事情一旦传出去,难免不会被有心人知道,如果有人强迫你带他们进山找人参,你怎么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么都不说,是对你最好的保护。”“二爷会说出去吗?”“嘱咐别人为你保密,倒不如自己只字不提。等这件事沉淀了,再慢慢告诉二爷也不迟。”“好,我听四哥的,不过有件事我想问一下,像我这种情况,偷着跑出去的,会受什么惩罚?”“杖责,或者是沉塘。”“沉塘不就死了吗?人财两空,明显是折本的买卖。”“所以大多数选择杖责,不计数,直到皮开肉绽。”“还真够狠的。”柳月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早知道就不回来了。”岳子杉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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