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里，燕王朱棣和战鹰聊得很兴奋。

“这一仗，李景隆可谓是锐气全无。明日早些拔营，本王要乘胜追击，绝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是，”战鹰说道，“李景隆这次损失惨重，想要补充兵力，应该没有那么快。”

“你去安排，今晚戌时三刻歇息，明早寅时三刻出发。”

正说着，忽然听见帐外有人高声说道：“恭喜燕王爷，贺喜燕王爷，今天又打了一个大胜仗。”

“什么人？竟敢在王爷帐外喧哗。”战鹰怒吼道，“白狼赵猛薛刚，你们三个是干什么吃的？”

“哟，战将军，好大的火气。”柳月瑶挑帘进来，后边跟着贾世清。白狼赵猛薛刚也跟在后边，三个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着什么，时不时的还偷着笑几下。

“月儿夫人？”战鹰吃了一惊。

朱棣也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柳月瑶这个时候会来，忍不住心里有些沾沾自喜：“月儿，本王就知道你早晚会来。”他走下座位，张开双臂。

柳月瑶双手挡在胸前，连连后退。“怎么了？”朱棣尴尬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到处是血，还有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他笑了笑说道，“失礼了，稍等。”说着，转身跑到内帐换了身干净衣服。

朱棣拉着柳月瑶坐在自己身边，责怪道：“怎么不先送个信来？本王也好派人去接你。”柳月瑶往边上挪了挪说道：“事发突然，来不及送信了。”“怎么，出什么事了吗？”柳月瑶连忙摆手说道：“没有，就是我突然想来了，没给世清哥报信的时间。再说，也不用兴师动众的，有世清哥在，找不错地方。”朱棣笑道：“贾世清护送月儿有功，赏，其余人等，皆有赏。”

贾世清说道：“王爷，还有一个人立了大功，更该赏。”“是谁？说出来，一并赏。”“是月儿……夫人。”贾世清说道，“李景隆的帅旗是月儿……夫人砍断的。”“月儿？”朱棣很是吃了一惊，他说道，“怎么回事儿？说来听听。”“是。”贾世清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朱棣哈哈大笑：“原来是月儿给我的惊喜，赏，都赏。月儿有勇有谋，不顾自身安危，勇闯敌军，助我军大胜，当居首功，赏银千两。贾世清协助月儿，勇气可嘉，赏银五百，其余人等各赏三百。”他说道，“月儿，本王知道你喜欢现银，可是行军打仗，带钱不方便，先委屈你了。等回了燕京，我派人通通给你换成现银，填满整整一间屋子。不，两间，三间。只要你喜欢，本王给你盖一座金屋。”

柳月瑶笑道：“我可没那么贪，只是我的短刀在砍旗杆时掉在战场上了，燕王爷能不能派人帮我找找？那是大哥给我的，我用着顺手。”

“好，这就帮你找。战鹰，吩咐下去，找到月儿夫人短刀者，赏。”

不一会儿，王林拿着短刀回来了。

原来，在砍完旗杆和王林他们会合的时候，柳月瑶一直在心疼她的短刀，王林就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地返回战场，帮她找了回来。

“赏，重重赏。”朱棣看柳月瑶高兴，他也高兴，又赏了王林三百两白银。

说话间，饭菜摆了上来，一盘酱黄豆，一盘凉拌黄瓜，还有一大盆马肉。

朱棣有些过意不去：“一旦开战，炊事兵也要拿刀上战场，所以，饮食上就只能将就些了。”

柳月瑶说道：“燕王爷的兵，以一当十，所以才能打那么多胜仗。明天你准备上哪打？我听世清哥说，看李景隆逃跑的方向，应该是回德州了，明天我们去德州吗？”

朱棣笑了：“看把你急的，先吃饭。”

“好，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中午胡乱吃了几口，现在确实饿了。”柳月瑶拿起筷子刚要夹菜，见战鹰他们都在边上站着，她问道，“你们不吃吗？”

朱棣笑道：“他们不在这里吃，咱吃咱的，不管他们。”

“哦。”柳月瑶夹起一颗黄豆放到嘴里，抬头看大家都盯着她，她红了脸，放下筷子说道：“能不能别大眼瞪小眼地盯着我看？你们不饿吗？”

朱棣摆了摆手说道：“都退下吧。”“是。”战鹰他们答应着出去了。柳月瑶又觉得过意不去了：“我是不是坏了你的规矩？你吃饭是不是得他们陪着？”朱棣说道：“从今往后，有你陪着本王就够了。”

吃过饭，朱棣照例要去巡营，柳月瑶要跟着。“行。”朱棣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过行军打仗的生活了，熟悉军营是第一步。”“军营里都有什么？”柳月瑶悄悄地把手抽出来，不自然地搓了几下。手突然空了，朱棣尴尬地攥了攥拳头，假装咳嗽了两声，边走边给她介绍军营里的情况。

柳月瑶对军营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一眼望不到边的帐篷，帐篷前熊熊燃烧的篝火，形形色色的旗帜，大大小小的鼓、钲、梆子、号角。光刀就有好多种，手刀，腰刀，还有大砍刀。枪有黑油枪，红油枪，还有专门训练用的皮头枪。有弓，有箭，还有皮质箭筒。

朱棣告诉柳月瑶，士兵晚上睡觉就是枕着箭筒睡。“不是枕戈达旦吗？”朱棣说道：“长年累月的行军打仗，天天枕戈达旦，将士们能受得了吗？再说，枕着箭筒睡，自有它的好处。”“什么好处？”柳月瑶很好奇，焦急地问。朱棣笑道：“想知道？今晚可以试试。你把箭筒放在地上枕着，如果有敌兵，你能听到动静。”

这下柳月瑶不干了：“你在骂我？”朱棣一头雾水：“本王什么时候骂你了？”“狗才把耳朵贴在地上听动静呢。”朱棣恍然大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军营里兵器很多，只是一直没看见禹王槊。

“禹王槊？”朱棣吃惊地看着柳月瑶，“你认识禹王槊？”柳月瑶忙说道：“听人说起过，你这里没有吗？”“那种兵器太沉，很少有人能拿动，所以本王这里没有。自古至今用禹王槊的人不多，这种兵器并不常见，月儿是听谁说的？”

“那个……”柳月瑶含糊着说道，“是听说书先生说起过。”“是吗？是哪个说书先生说的？本王有时间也去听听。”“好哇，就在我们村头那棵大柳树底下，你想听，随时都可以。”

柳月瑶急中生智，撒了个她自认为是天衣无缝的谎。可她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谎，朱棣派人去了一趟柳家庄，不过打探回来的消息是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朱棣迷茫了，柳月瑶，有他太多解不开的谜。

军营外架着一圈栅栏，是一些削尖的木棒，横着竖着斜着捆绑在了一起。朱棣说道：“那叫鹿角拒马，是防止敌军骑兵偷袭的。看见上边挂着的铃铛了吗？只要有人搬动那些木棒，铃铛就会响，巡逻的哨兵就能听到。”

远处有望楼，望楼上有两个士兵，正四处看着。

刚打了胜仗，士兵们都很兴奋，他们都在谈论着今天的战事。

一个士兵说道：“啥叫天意？我说哥几个，这就叫天意。瞧那阵大风刮的，可真是时候。大纛旗一倒，李景隆就成了哑巴。六十万大军，六十万啊，他总不能扯着嗓子喊吧？哈哈，真要用他扯着嗓子喊，那就有热闹看了。”

说着，他站到中间，整了整衣服，咳了两声，一边比划着，一边高声说道：“众位将士，速速摆阵，一字长蛇，二龙出水，天地三才，四门兜底，五虎群羊，六丁六甲，七星北斗，八门金锁，九字连环，十面埋伏。唉，怎么都不动啊？动，赶紧动。”

“哈哈哈。”周围爆发出一阵大笑。

另一个士兵说道：“你们不知道吗？那旗杆是月儿夫人砍断的。”

“月儿夫人是谁？”有人问道。

“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上天派来帮助咱们王爷的，要不她怎么那么厉害，一个人就敢闯敌军砍大旗？”

“照你这么说，她是天上的仙女了？”

“对，就是仙女。”

叽叽喳喳，本来说的是打仗，又把话题扯到了天上，探讨起神仙的事来。

老远看见围着一群人，王林也在，柳月瑶赶忙打招呼：“这么热闹，在干什么呢？”王林说道：“回月儿夫人，我们正在看一窝蜂。”“一窝蜂？”柳月瑶说道，“久闻其名，今天终于见着真家伙了，快让我看看。”“是。”众人忙闪到一边。

柳月瑶上前细看，原来是一辆独轮小推车，上边装有三个木匣子，每个木匣子里装着三十几支火箭，匣子外边有火门，火门外有一个盖板，点燃引线，百箭齐发，想想还真是很厉害。

“能试试吗？”柳月瑶问。朱棣问道：“你准备打谁？”柳月瑶说道：“我是说明天。”朱棣笑着说道：“不用着急，他们加在本王身上的痛，本王定会百倍奉还。”

巡完营回来，柳月瑶发现燕王朱棣的大帐旁边多了个小帐篷，门口有两个士兵把守着，她问道：“给我的？”“嗯。”朱棣点了点头，“进去看看，不满意让他们重新换。”“有个住的地方就行，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说着，柳月瑶钻进了帐篷。

里面空间不大，但很整洁。门口放着一个洗脸架，架子上放着一个洗脸盆，里边有大半盆水。架子上边搭着一条毛巾，是新的。靠里边的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干草，草上铺了一床褥子，褥子上整整齐齐叠着一床被子。边上放着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有套茶具，里边有水，一摸，是热的。

“不错，我很满意。”柳月瑶说道，“明天不是要早起吗？你也回去歇息吧。”“月儿，”朱棣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下把柳月瑶搂在了怀里，“月儿，”他有些语无伦次，“今天晚上陪本王好不好？”

“说什么呢？”柳月瑶用力挣开他的怀抱，吓得心突突突直跳。

朱棣说道：“你来找本王，不就是已经想好吗？”

“什么就想好了？我是来玩的，燕王爷要是不欢迎，我现在就走。”

“别，欢迎，欢迎。”朱棣暗暗责怪自己太过着急，人刚到，差一点就让他给吓跑了。

草草地洗了把脸，柳月瑶躺在干草上，久久不能入睡。回想着白天那惊险刺激的一幕，她兴奋不已。就在扔出短刀的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驰骋疆场，舍我其谁？这就是梦的开始。想着想着，她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正做着美梦，突然听到动静，柳月瑶猛地睁开了眼睛。

声音很轻，悉悉索索的，是从门口发出来的。“什么情况？”就着外边的篝火，柳月瑶两眼紧紧地盯着门口。

门帘微动，一条大拇指粗的花斑蛇摇摇晃晃地游了进来。柳月瑶定睛细看，不觉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一条双头蛇。从小在山里玩大的柳月瑶，从没见过。长相怪异，该不会是有剧毒吧？难不成自己刚做了一次英雄，就要命丧蛇口？

可是这条蛇是从哪来的呢？几十万大军，可谓是人声鼎沸，没道理还有蛇敢留在营地。

难道是？柳月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该不会是李景隆派人放的吧？如果是这样，那就不止这一条。也就是说，军中很多帐篷都遭到了偷袭。燕王爷？她有些怕了，朱棣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那个大帐可谓是重兵把守，一点动静也没有的话，只能有两种解释：一是全都遭了毒手，二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该会是什么情况呢？柳月瑶决定一探究竟，不过要先解决了这条双头蛇才行。

她调匀呼吸，攥紧短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双头蛇慢慢地爬过来了，近点儿，再近点儿，一，二，三，起。柳月瑶猛一掀被，一个侧身，挥刀砍去。刀刃触地，双头蛇身首异处。

紧接着，柳月瑶一个就地十八滚。刚到门口，不曾想正好又进来一条双头蛇，蛇头对人脸，差一点来了个亲密接触。

“不好。”来不及思考，柳月瑶一把抓住蛇的七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抛出，随之短刀飞出去，唰的一下，将蛇砍成了两段。啪叽，断蛇砸到帐篷上，短刀也随着插到了帐篷上。

紧接着，门口又爬进来一条，依然是双头。再去拿刀已经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柳月瑶牙关一咬，两手迅速抓住双头蛇，用力一扯，呲啦一声，双头蛇被生生地扯成了两截，一股难闻的液体噗的一下喷薄而出，溅了柳月瑶一身。来不及处理，柳月瑶就地一滚，离开门口，贴着帐篷趴在地上，紧紧地盯着门口的帘子。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万籁俱寂。柳月瑶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很是纳闷，即使是敌人放了千万条蛇偷袭，整个军营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响声。几十万人啊，该不会有几十万条蛇吧？即便是有几十万条蛇，照理也该有一点动静才对。一点喊叫声也没有，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