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地段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出门走了约半个时辰的样子,路边开始热闹起来,看看柳嫲嫲,沈嘉柔只敢悄悄挑起帘子,露出一双眼睛往外瞄,徐承玉感觉就像一条小狗在用鼻子掀开帘子,笑得转过脸去。
沈嘉柔对他做个鬼脸,贪婪地看外面,真是好热闹呀,各式买卖铺子,人来人往的。到了地方,要不是柳嫲嫲拦着,沈嘉柔差点第一个跳下来,留了拉车的人等着,他们一行人慢慢逛。
走了几步遇到一个做糖人的,徐承玉说她最喜欢糖人了,沈嘉柔只好笑着认了,挑了一只小猪形状的,徐承玉买了一只小兔形状的,两个人继续往前逛,又买了两尾金鱼,柳嫲嫲笑她,家里池塘里的锦鲤不知道有多少,嘉柔小声说“那怎么一样呢,这些鱼我是买给酥糖的。”徐承玉苦笑,“难道你是要给猫吃的吗?”嘉柔晃着小脑袋,“非也非也,我比酥糖大就看池塘里的大鱼,酥糖小就看这鱼缸中的小鱼”说得一群人都笑了。
突然有人吆喝着卖香饮子,沈嘉柔凑过去看,似乎像是冰果汁之类的,味道很香甜,一大堆人挤在一处要买,水牌上写着冰雪冷圆子、生淹水木瓜、甘草冰雪凉水
“妹妹可要尝尝?”
“嗯,嗯。”沈嘉柔啃着手里的麦芽糖人一边点头。
柳嫲嫲却不肯了,“我的姑娘哎,这才天刚暖,就吃这么冰的,吃坏了,我回去怎么交代呢?等天热了,你在侯爷、夫人跟前,吃下这一车去,我也不管…..”
沈嘉柔对着徐承玉使眼色,“听嫲嫲的,不买不买,我要去前头糖铺子买糖,”转脸又拉着管事的沈安,指着刚走过的那片糕饼店,“安叔,我要给我爹娘买栗子酥和云片糕带回去吃,你帮我去买两盒回来,可好?”沈安点头
拉着柳嫲嫲在糖铺子里买了松子糖、缠丝糖、玫瑰糖,一包包称好包好,趁着柳嫲嫲和丫头们挑糖付钱一片忙乱的时候,沈嘉柔悄悄凑到徐承玉耳边说,说话带出的热气甜滋滋的,吹在耳朵上发痒,徐承玉忍不住要笑,“等会我藏到对面馄饨摊子后头,让柳嫲嫲找,你让小厮帮我买香饮子去,可好?我要吃冰雪冷圆子。”
徐承玉笑着点头,徐府的管事的看着要说话,徐承玉对他摇摇头,管事的只好假装低头看脚面。徐承玉看着她溜到对面馄饨摊子后头藏好,手上糖人的竹签子还露在外面,急得想出声提醒她,却看她又缩了缩身子,那糖也看不见了。
徐承玉笑着让小厮买几份香饮子,柳嫲嫲听见了,马上转过胖胖的身子要拦着,却发现沈嘉柔不见了,登时慌了,一叠声的找人。
徐承玉也假意帮着找,小声的叫她名字,馄饨摊子的大婶看看缩在摊子后面的沈嘉柔,沈嘉柔摇着小胖手让她不要做声,“嘘,我跟哥哥闹着玩呢。”
大婶会意的笑笑,继续包手里的馄饨,大声叫煮馄饨的男人,“当家的,再加点柴,水怎么还没开?”
徐嘉柔继续缩着脑袋等着,想着自己的香饮子还有慌成一团的柳嫲嫲,偷笑着舔舔自己的糖人,好甜,正得意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手里的糖人也落在脚边了,身边却多了个少年,沈嘉柔以为是徐承玉,正想叫哥哥,才发现这个男孩子不是徐承玉,看上去比他年纪大,大概11-12岁,神色漠然地蹲在自己旁边。他大概也没想到摊子后头有人,先是剑眉一挑,看清楚是一个小女孩,急忙用手指比划——嘘。沈嘉柔先是惊讶的小声问:“你也是躲迷藏的吗?”看着掉在地上的糖人,不待他回答,瞪了他一眼,“你赔。”
男孩子神色淡淡,压低声音说,“对不住,我等下就赔你。”
沈嘉柔正准备说话,却听到馄饨摊子跟前徐承玉的声音,“小柔,我买好了香饮子,你在哪里?”
她马上笑逐颜开地站起来,“我在这里,哥哥,我们走。”临走还不忘回头瞪了那少年一眼。嘀咕,“这么大人还学小孩藏猫猫,没羞。”不过,她马上在心里想,自己这个奔四的阿姨藏猫猫岂不是更加没羞没臊?
绕过摊子,看到急得要哭出来的柳嫲嫲等人,还有徐承玉手中的香引子,她笑着奔过去。徐承玉拉住她,转身对柳嫲嫲行了个礼,“嫲嫲刚才教训的是,我把这些给小柔带回府去,不让她在外面吃可好?”
柳嫲嫲本来要发的一通抱怨瞬间熄了火,皱成一团的胖脸上有了笑意,“那就好。”
沈嘉柔却不肯:“承玉哥哥、柳嫲嫲,我就尝一口,就一口。”柳嫲嫲转过身不理她,她伸着一根小胖手指,涎着脸转着圈的追着,柳嫲嫲绷不住笑出声来,”好,就一口,只是要答应我下回可不许这样了。”
沈嘉柔点头如捣蒜,就着徐承玉的手喝了一大口,咦,这不是珍珠奶茶吗?好喝,待要再来一口,却被柳嫲嫲一把拉过来,沈嘉柔舔着小舌头,意犹未尽,柳嫲嫲怕再找不到她,大胖手抓住她的小胖手,一路絮叨着带回车上,沈嘉柔还一步一回头地看着身后的徐承玉和他身边捧在小厮手上的香饮子,就像只馋猫。
馄饨摊子后头的少年,等到自己要躲得人走远了,小柔?他心里嘀咕,看看脚边地上的小猪糖人,他淡漠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直起身对卖馄饨的大婶行个礼,转身离开。
大婶倒是被他的笑给弄楞了,这么好看的一个小郎君,不笑的时候,看着无比的淡漠,就算站在你跟前,也好像距离你十万八千里,但微微笑一下,就让人眼前一亮,只是这好看的笑容也只是转瞬即逝。
快到家,沈嘉柔才想起来本来说好要去看戏的,徐承玉跟他约好下次他学里放假再去,心满意足地沈嘉柔吃好晚饭早早上床睡觉,这一夜却是睡得不好,翻来覆去只是一个噩梦,一条黑色的大狗,张着血盆大嘴追着她狂吠,她光着脚在黑夜里被人拉着拼命地奔跑,那人似乎是个男孩子,可是却看不清脸,但是沈嘉柔在梦里觉得那个人不是徐承玉,他是谁呢?黑狗越来越近,她吓得一身冷汗,醒来那种恐惧压在心口说不出话来,她小声哭泣,陪在旁边的柳嫲嫲醒了,把她抱在怀里,“白天玩得太疯了,晚上做噩梦了吧,不怕不怕。”
“嫲嫲,有大狗……”
柳嫲嫲让芍药倒了一杯温水,喂她喝了,拍了半天,她才肯躺回床上去睡。
沈嘉柔好奇这个梦,昨天徐承玉说自己怕狗,后院里也从不养狗,自己怎么会这个梦呢?
自己一把年纪还会怕狗?可是梦里的恐惧却是那么真实,她摇摇头,看着天渐渐亮了才睡着。
这天沈嘉柔被母亲带着给祖母钱氏请安,也见到了来请安的堂兄和堂姐,沈侯爷兄弟三个,沈侯爷和三爷是嫡出的,还有个庶出的小妹妹,几年前嫁到外地去了。三兄弟住在一起,二爷是姨娘生的,沈侯爷子嗣不旺,快30岁了才得了沈嘉柔,后面是妹妹沈嘉岚,侯爷的二弟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三弟有一儿一女,二爷家的大堂兄沈嘉盛已经14岁了,二爷家的三堂兄沈嘉义11岁,二爷家的孩子因外祖母家表姐出嫁都跟着母亲回去了,这几天不在,三爷家的二堂兄沈嘉丰12岁,堂姐沈嘉秀9岁,沈嘉丰长着沈家人的长方脸,是一位相貌端正的少年,性格开朗,沈嘉秀五官秀丽,只是肤色微黑,偏她又爱绿罗裙子,看上去有点俗气。
因为在族学里读书,沈嘉丰行过礼,沈太夫人问了几句话,就让他去了。拉着沈嘉秀倒是问了半天绣活,沈嘉柔听得不耐烦,拉着沈嘉岚到院子里踢毽子,沈嘉秀回完了话,也过来凑趣,玩做一团。沈嘉柔前世不怎么会踢毽子,今世是个小孩子自然更差些,所以惹得沈嘉秀一通笑话,“看你的小短腿,怎么还敢踢毽子?回去好好练习再来。”钱氏在屋里听了不像话,叫丫头来说话,沈嘉秀才不做声了,待了一会儿跟奶妈回自己院子里去。沈嘉柔也耷拉着脑袋跟柳嫲嫲回去。
闲下来,沈嘉柔最爱看酥糖围着金鱼缸转,那个白瓷大鱼缸放在案上,酥糖还小,爬不到那么高也并不知道屋里养了鱼,偏沈嘉柔要逗它,故意抱着它趴在案上看了一回鱼,还念念有词的介绍,这一条红中带黄的,就叫阿黄,这一条白底红花的,就叫阿花。酥糖看到鱼伸了几次爪子,可是够不着,又被沈嘉柔放回地上,酥糖就惦记上那两尾金鱼,整天想着办法要爬上案几上,一天跳椅子,扒着案腿要试无数趟,沈嘉柔看了笑得趴在榻上只打滚,睡梦里还念叨着酥糖、阿花,柳嫲嫲听得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