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脚骑士的儿子
何塞军士今天新得了一个儿子。
小城镇瓦卢诺的居民们无从得知,何塞是怎么就有了儿子,就如同他们不知这位何塞骑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样。
自大普鲁斯帝国建立的这今年以来,瓦卢诺城南来北往的陌生人数不胜数,当地的居民们也逐渐的习惯了陌生人的到来,更况且,自从这些陌生人来到瓦卢诺城后,大伙的日子还比以前更好过了不少呢?
但无论如何,何塞骑士依然是这些陌生人中非常引人注目的那个。
与一般的得到了土地的酋长们,不,是封臣们不同,何塞骑士既不关心他分封到的土地,也不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从在他的领地上经过的或生活的人身上多压榨出更多的钱来。他也从来不去参加那些贵族们的聚餐,居民们一般只能在小镇上的治安厅和酒馆里面偶尔看到他的身影,在治安厅的时候,何塞的身边往往还会带着几个臭名昭彰的山贼的脑袋。
但就在一个月前的那天,何塞骑士的马鞍鞯上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几个人头,而是在怀里抱了一个婴儿,而且右腿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伴随着马匹的颠簸,已经变得暗红色的血液还不断的从何塞的靴子的裂口处溢出来。
看到这么血腥而又稀奇的一幕,当地的居民的是又好奇又害怕。好奇的是何塞怎么会在怀里抱了一个孩子,害怕的是何塞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口。
何塞骑士是当地出了名的怪脾气,不论谁家的女儿去给他说亲,他就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说,最后有一次,当地镇长家的小女儿,缠了他的父亲好几夜,叫他的父亲去跟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讲讲自己的婚事,镇长是个有名的好脾气,耐不住自己的女儿,就专门去了何塞的封地走了一趟,在去的时候还带了整整一个马车的毛皮和香料,来做自己女儿的嫁妆。
在这位镇长出发的时候,镇上所有没结婚的男人都在羡慕何塞骑士的福气,要知道,镇长的小女儿可是公认的有着五月的鲜花一般的美貌。但让镇上所有人都惊讶的是,这位镇长在去的当天夜里就骂骂咧咧的回来了,而且还带着满满一车的毛皮、香料。镇长的小女儿把自己在房间里面关起来哭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从房间里面爬出来嫁给了镇子附近最大的领主的儿子,据说他的封号还是一位公爵。
镇长在将自己女儿送走的那天对自己的女儿说:“你方心吧,只要他最后娶了的不是他口中那个女人,我一定叫他好看。”结果镇长的女儿只是咬着自己的嘴唇用力的摇了摇头,拒绝了自己父亲的一番好意,然后毅然登上了公爵家里迎亲的马车,在一片镇民的簇拥下离开了镇子,并且从那之后一连十几年都没再回来。
让镇民害怕的无疑就是何塞受的重伤了。自从何塞骑士入住小镇以来,周围的治安可就好了太多了,原来的那些经常来镇子或者镇子附近的部落和村子打草谷的罪犯们接二连三的死去,良好的治安甚至成为了小镇良好发展的重要保障。
何塞骑士别的不说,一身的本身还是有的,要想在镇子附近找到能跟他过两招的小伙子,那可能比一只三条腿会下蛋的公鸡还难办。能让何塞骑士受到那么大一亏的,不会是大规模入侵的韦根人吧。
一个从来没结婚的人抱了一个孩子,一个从来没打过败仗的战士负了重伤,这不能不说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身为萨丁教的忠实信徒,更是皇帝亲封的护教骑士,何塞却从来不去当地的教士经营的疗养院去治病,而是通常选择去一间所罗门人开的小诊所。
说起来,这家小诊所也就是几年前一对所罗门夫妇才刚开起来的,这对夫妇平时也不种地,就是隔三差五的出去找点什么草药回来,因为收费比较便宜,有的市民受点什么伤往往就去他们的店里看一下。
诊所和镇子里其他的建筑不太一样,虽然都是由石头堆成的,但是朝街的一面却镶嵌了一层土灰制成的砖坯,甚至在入口处还有木制的门槛,这使得它在小镇诸多的建筑中显得额外醒目,凭空多了几分异域风情。诊所的门口常年站着一个小女孩打扫卫生,任凭谁跟她打招呼,她都会红着连低下头不搭腔,但她手里的活确是一天到晚的不放下,这样,无论街上的泥土堆得有多高,诊所门口的石板上永远干净的连颗泥土都找不到。
小姑娘一看何塞骑士腿上滴滴答答的带着血就过来了,赶紧跑到诊所里面喊了一声,诊所的男主人闻讯赶了出来,看到何塞的样子,赶紧把何塞扶下了马,招呼小女孩赶紧把孩子接过去,然后又叫了几个街道上的男人,扛着何塞进了诊所。
等到何塞骑士再次从诊所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这个时候的何塞依然是双手抱着孩子的样子,但身上的盔甲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亚麻布长衫,这件新鲜东西也是开诊所的所罗门夫妇从外面带过来的,在最近两年已经成为了最近的男人们身上最流行的款式。何塞骑士脸上的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只不过,他不能像来的时候一样骑马了,他的腿上还绑着厚厚的布条,走路来也是一瘸一拐的。
何塞抱着这个孩子径直去了镇长的家里,镇长瞧着这个孩子打心眼里面就来气。长的倒是一副北地人的面孔,两只眼睛才刚生下来不久就分得很开,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通透的就像是夏天的海水一样,小鼻梁高高的翘着,倒是一副好皮囊,躺在何塞的怀里,即不哭也不闹,一副很安静的样子。
如果不是何塞报来的孩子,镇长肯定是要抱起来逗一下的,只是看到是何塞抱来的,就把脸板了起来。
“我家的房子不欢迎你,你来这里干什么?”镇长双手抱胸站在门口,面色不善的看着何塞,问道。
何塞看到镇长之后,难得的朝着镇长鞠了一躬,然后说道:“镇长大人,我恳求您能帮我个忙,替我照看这个可怜的孩子。我愿意自己把这个孩子养大,但您是知道我的,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够了,何塞,别以为你现在负着伤我就不会跟你动手!”镇长看着何塞的样子,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朝着何塞吼道:“我不管这是你从哪里捡回来的野种,这跟我们家族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专门带着孩子过来侮辱我的吗?”
看着镇长暴跳如雷的样子,何塞怀中的孩子突然就哭了出来,街上的行人们也纷纷开始看着这一幕。面对着镇长的怒火,何塞也没了别的言语,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朝着镇长跪了下去。
镇长吓了一跳,心中的怒气也散去了大半。再怎么说,何塞也是皇帝亲自封赐过的贵族,再怎么说也不能就这么个样子,于是便俯下身去,对着何塞小声说道:“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对镇子上的贡献,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其实也觉得过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之前也有过把女儿嫁给你的想法,可是无论我当时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你都没有答应。现在你有了孩子,还要寄养在我的家里,这叫我怎么答应你呢,你还是另找别家吧。”
看这镇长的话不似作伪,何塞也开口说道:“镇长大人,您的女儿对我来说就好比是天上的月亮,是我陪不上她,而不是您的女儿配不上我,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再次向您道歉,但无论如何,还请您千万收下这个孩子,您是我在小镇上最信任的人了,除了您之外,我再也找不到别的更好的地方可以求助了。”说完这些话,何塞就变得像是一座雕像一般,无论镇长如何好言相劝,何塞都是一动不动的样子。
何塞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是叫镇长没有办法,镇长先是自顾自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还刻意的放下了放在门口用来防风挡雨的羊皮帘子。他希望通过这种决绝的方法,让何塞知难而退,却不曾想到,何塞完全是一个一根筋的人,他只要一刻钟不接过那个孩子,何塞就一刻钟不肯从他家的门口处走开。
听着外面啜泣不止的哭声,最后还是镇长的夫人卷开了羊皮帘子,从何塞怀中一把夺过孩子,说道:“无论你跟我们家有过什么过节,但这孩子总是无辜的。我们收下这个孩子,但是你,想想你干过的那些事情,你永远也别想进我们家门一步。”
听到镇长夫人的承诺,何塞强忍着腿部伤口的剧痛,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给镇长夫人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说道:“夫人,只要我还在一天,就没有人能伤到您一步。”
镇长夫人却将一口唾沫吐在了何塞的脸上:“你以为我们收养你这个孩子是为了得到你的感激吗?要是你真的想要回报我们,就听我一句劝,多为镇上的村民做点事情。如果不是看在你对镇上这么多年庇护的份上,我才不会收下这个孩子呢!”
何塞没了言语,只是拖着自己的伤口离开了镇长家的大门,也没擦脸上的唾沫,又走回了诊所,跟着诊所的男老板多要了几份草药后,就这么牵着马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小镇。
等到何塞骑士走远了去,镇长夫人才抱着这个孩子走回了家里,轻轻的摇晃起这个孩子,一边还低声的哼唱起北地的民歌。镇长看着自己的妻子,倒也没多言语,只是跑到家里的羊圈里面,挑了一只头胎下崽的母羊挤了一壶羊奶,又把这羊奶烧开煮好,小心的晾了一只粗陶碗里面。
“要是他真是我女儿和那个家伙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啊。”望着已经开始恢复平静的孩子,镇长不由得感叹道。“他肯定会继承他父亲的勇武,还有他母亲的长相,成为整个镇子里最棒的小伙子。”
镇长夫人却伸手堵住了镇长的嘴巴,说道:“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他现在虽然小,可咱们说过的话,他可都能记着呐。”
镇长不由得笑道:“这么小就什么事情都能记得,那可真是见鬼。”
镇长夫人白了镇长一眼,用手端起已经变凉一些的羊奶,然后一点一点的倒进了小孩子的嘴里。
“你说,这个何塞,把孩子放在这里寄养,却连孩子的名字都不告诉我们。”镇长夫人看着孩子缓缓进入梦乡之后,对着自己的丈夫埋怨道。
“他?我倒是庆幸他没给小孩子起名字,以他的本事,能给孩子想个什么好名字出来?”镇长毫不留情面的说道,“我们应该自己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这样,这孩子就跟我们自己家的孩子一样了。”
这时,镇长家的门口突然听到了有人走过来的声音,虽然他有不少朋友,但是眼下会来串门的人,他还真的一时想不到。
等到镇长掀开了门口的帘子之后,不由得高兴的笑了起来,原来,来着不是别人,正是镇长幼时的玩伴,如今在一个小镇不远处的村子里传教的修道士门德尔。
“今天真是好福气,不光增加了一个新的家庭成员,还见到了一位老朋友。”镇长从入口的地方闪开,拉住了他老朋友的手,顺势就把他拽了进来。可以看到,门德尔的手掌上只有四根手指。
“刚才外面就听说了,你们家里刚抱来了一个小孩子,能叫我看看吗?”门德尔进门后,先是跟自己的老朋友紧紧地抱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你们应该是打算叫他信奉萨丁教的吧?我听说这孩子的父亲可是个受过封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