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无声。

层林萧瑟。

许亦跟着蟹妖一路来到深涧旁，正要问如何下去。

便见后者掏出一只海螺吹了起来。

“呜呜”

低沉幽远的海螺声在暗夜中回荡。

一股无形的波动随之飘向涧底。

借着月光往下看。

许亦很快便发现异样。

只见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道浪花升起。

一只老龟脚踏祥云，径直飞到崖边，看见蟹妖旁边有个人，不禁怒道：

“小螃蟹，你深夜叫老夫来便也罢了，怎还带个人类？哼”

说罢，便要拂袖而去。

蟹妖赶紧开口：“丞相且慢，这人是二哥的朋友，他有要事想见龙王，想拜托丞相引见一番。”

老龟回头，仍是不悦：

“拿着鸡毛当令箭，老夫欠那只傻鳄鱼的人情早已还了，平日叨扰我不说，一个人类，与老夫何干？”

竟丝毫不给面子，转身便走。

蟹妖没了办法。

他只是有个门道，答不答应全在对方。

许亦见状，只好主动说道：

“龟丞相留步。我有要事禀告龙王！”

老龟转过头来，面色不虞：“何等要事？如果是救人，便不必说了。”

许亦心中一顿。

莫非白蛇受伤之事，龙王已经知道了？

也是。

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有些监控措施理所应当。

但对方堵死了他的说辞，一时却并无良策。

“不说我走了。”

老龟再次转身。

“等等！”

许亦赶紧拦住，心念电转，忽然灵机一动，对老龟道：

“还请丞相禀告龙王，小民许亦，受西海龙王托梦而来，要为龙王解答一桩困惑。”

老龟闻言一惊：

“什么！？西海龙王托梦？西海不是已经——”

说到便是止住，冷眼看向许亦，还拱手一礼：

“原来如此，老龟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贵客当面，既然贵客要见龙王，那便随老奴来罢。”

说着，也不等许亦答话，便唤来一阵清风，将许亦卷上祥云。

一人一龟朝深涧中飘去。

“等等俺！俺也去！俺去看看二哥怎么样了”

身后，蟹妖呼唤不及，只得慢悠悠绕到远处，一点点往下爬。

……

随着老龟一路往下。

许亦进入深涧。

涧水清澈，如同明镜。

但下到其中，却幽深无比。

约莫二十来丈，便已不见天月。

许亦站在老龟给的水泡中，想着待会要见龙王，遂忍不住问道：

“丞相，敢问三太子是何时来的永州？西天到底生了什么变故？”

听了这么些传闻，他如今也算放开了。

《白蛇也好。

《西游也罢。

既然来到这个神话世界。

就当是一场梦。

醒来还是很感——

咳，就当作梦中旅行便是。

既是梦中，何须自缚？

不如放飞自我，尽情想象！

他现在就很想知道，西天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已经成为菩萨的白龙马，为何会回到凡间。

然而老龟却并未多说，反问道：

“贵客既是受西海龙王嘱托，何须问老龟我？何况老龟所知甚少，贵客若想了解，便去龙王罢。”

许亦只好作罢。

随后，老龟加快速度。

二人很快来到一处极为深邃的水域。

这里四面无光，伸手不见五指，黑得像是永不见天日的深海地狱一般。

“这便是我水族现状，客人感觉可好？”

老龟忽然说道。

像是询问，又像是反讽。

许亦不解，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也只得回应：“丞相说笑了，我乃人族，怎知妖族事务？”

老龟反问：“西海那位都给你托梦了，你竟不知？难道你不是来求救的？”

许亦：“？？？”

求救？

什么意思？

老龟也不解释，伸手作了个法，口中清喝一声：

“去。”

一道无形波纹散开。

黑暗尽去，豁然开朗。

许亦眼睛瞪大。

只见原本黑暗无比的水域，瞬间变成了一座晶莹闪亮的龙宫。

似用珊瑚宝玉雕琢而成。

门口有虾兵蟹将把守，各种水族来往其间。

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而那龙宫大门上方，正写着“黑龙府”三个大字。

“这就是龙宫么？好热闹”

许亦惊奇不已，忍不住说道。

老龟则解释一声：“白日是人族出没的时间，为躲避人类捕捞，水族多喜夜，你且随我来。”

“嗯。”许亦点头，跟着老龟来到龙宫前。

门口的虾兵蟹将立刻问候：

“参见丞相。”

低头拱手，很像那么回事。

“免礼。”

老龟也抬了抬袖子，这才领着许亦进门。

一进龙宫，很多水族便发现许亦的身影，见有人类闯入，都是露出好奇之色。

“丞相怎么带了个人族回来？”

“呸！什么人族，是人贼！人贼没一个好东西！”

“对对对，人贼，该不会是觊觎我龙宫宝物吧？”

“哼他敢！？若真如此，龙王定不能饶他！”

水族们议论纷纷。

有半人半妖的鲛人、蛇人。

也有未化形，却能说话的章鱼、乌龟、蚌壳。

许亦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妖怪聚集。

也是好奇打量。

与它们目光对上，都是颔首示意，非常友善。

只可惜水族们并不这么想。

看许亦的眼神，大都充满敌视。

“看什么看？小人贼，再看老子吃了你！”

一只章鱼精见许亦朝他看来，便张牙舞爪地威胁道。

许亦微微一笑，拱了拱手：“抱歉，打扰。”

遂跟着老龟，穿过水晶走廊，来到龙宫深处。

这里是龙宫正殿。

远远便能看见一条黑龙盘在王座上，享受着一群蚌女的伺候。

见有人类出现，也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继续吃起蚌女手中的葡萄来。

然而这一眼。

却给了许亦巨大的精神压力。

这种压力不是源自内心。

而是发自本能。

就像是蝼蚁面对大象，身为弱小生物，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了强大生物所散发出来的气息。

“噗通！噗通！噗通！”

紧张不已。

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了一样。

“万变尤定，神怡气静！”

“不能慌，不能慌！”

默念两遍《引气诀纲要，这才定住心神。

和老龟一起进入殿中。

“大王，有人类求见，说是奉西海龙王之命，前来为大王解惑。”

老龟的声音响起。

那黑龙起先并不在意，待听到“西海龙王”这四个字，才眼神一变。

“吼！”

怒吼一声。

腾空飞来。

巨大的龙眼死死盯着许亦：

“他来干什么！？该死的人类，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