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 子衿歌(1 / 1)墨章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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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之下,生命盈盈生机,落落如雨。雨青禾站立在文道意像脚下,身姿曼妙,在飒飒风流中似涵灵透韵,晶球上倒映出她的脸庞似清瘦似温婉如润如泽。

枭章看她容颜娇俏,青春正好,也不忍痛下毒手使其摧折。又看她一番指责痛诉,听来使人畅快,也并非无可救药之人,反倒是几点意见颇有创见,而其不受学界所囿敢于质疑威权的行为颇为勇毅,超出一般学人多矣。

这青禾是狂野了一些,只是言语偏颇得厉害,论述不够周严密实,遣用语言也颇为随意,游离而无中心,未能就问题对垒攻敌以弱,这性格迟早要吃亏,虽然不乏言中许多,却不可能为顽固保守者所接受,反倒会因此落下把柄引人责骂。

枭章不知为何心中生出许多怜惜来,他只要想到她若是出身书香、受名家教育,勤加调教必然未来可期,就不忍心施加过重打击,这番辩学见她露出稍占上风就露出轻狂,不由得忧心忡忡,也不知该是如何收场。

却看高山仰止,文道意像千钧万钧,厚重不可计量,此刻却都压在他的心头。光辉洒落下来,又如无数利箭向他穿射而来。长空中并无意趣,他却贪望了许久。

雨青禾以为他才思枯竭,调笑道:“啧啧啧,还没热身,就要有人退场了,辩学可真没意思。”

枭章扭了扭腮肌缓缓道:“热身嘛,就是说它原本就是冷的后来才又热了,若是呼哧喘气,又谈什么热身呢?”枭章看着群鸟南来北飞,心中的轨迹却因而清明起来。妮子当务之急,乃是解除任性归向学问,至于离院后的教学,枭章心中浮现出院内的一众优秀教员嘛,呵,枭章倒并不觉得此间还有谁的能力比得上他的。

雨青禾看他神色有异,心中不免泛起一丝疑惑,这枭教导如此学痴的人,三十年死磕一个论题初心不改,辩学如此激越的场合,是什么能令他放弛下来?却不容她多想,“大敌”当前,先击败对手再说。

雨青禾凝眸道:“热身即是热身,哪有许多道理。道心若是这般名相繁缛,恐怕也不是道心了,如此治学,有不如无。”

话虽如此,雨青禾岂不明白,枭章果然有些东西,“热身”这个话头实则是在告诉自己,他早看破她前番语言,不过要求一个“真东西”,说白了也是名相,术语一套也无非是本质与规定性等范畴,可是若是果真如此简单,她又哪会卖给他呢,只是两相抵消,话语之意义、内涵与效力就被解构了,这枭章果真不简单,再有所保留,怕是胜他不得。

枭章翻动口齿:“世人皆知,江山代易,再不可回,文道亦然。时移世易,时移世异,学人皆知往旧之物不破则新生难立,前代之学久不通行,其理既不昌明,其事也不演变生发,早已如坏朽之木,如倾颓之屋,而势去难留,及近反危,故说不可不扬弃者。而洪荒过去,黎民生于野,百姓安于穴,久之驯养储备既丰,乃能安处之,而教化起来,文明兴盛,可蔚然观也。然则势至其极而衰,否极则泰来也,文明兴后,文华亦随之兴,而粉饰涂抹亦随之兴,终反其道理,或离其形相,或舍其使用,或勾其欲望,或引其戮斗,今已至其极端也。今者,有季安子者不待秀而起,不待势而成,力挽狂澜者,非独占文明文化文道者,反是,其正欲破除前妄,使四方偏离各归其本末,而兴盛乃可为之焉。更可喜者,季安子堪颇文道而窥入道法境界,不仅于个人是修行,于文道亦岂不谓不世之天功哉?道心者何?道心非谓疲困于四句名相,而在乎勇冠三军者为万民之前导,以其窥得之玄机一二,方其发挥演绎之际,而能预告真理然,固知道心者,为除旧布新之机要,为掌幽控玄之锁钥也,不学者无术常蔽于所知,惟大人圣人惟能化!”

枭章话语如此老辣,雨青禾动念才起又落,似乎他说的道理不容置疑。

枭章洋洋自若,这都是他研究成果的一段,三十年的积淀终于敲定,岂是雨青禾随意花上点时间就能破解的?这是时间和智慧凝成的坚固意见,不费心血岂能成就?又说单凭心血焉能成就?

雨青禾苦苦啼笑着,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报希望要赢,前番占得上风已经很令她满意的了。可她一想起这枭姓教导不时夸耀着季安子、不住地赞叹道法境界、不停地宣扬一切的注定和必然,她的心就久久不能平息,如翻江倒海不倾吴蜀誓不回头。

雨青禾枯笑着,不觉放出声浪,也不知是“咦嘻嘻”还是“额呵呵”,也不知是“啊哈哈”还是“哦嚯嚯”,诶嘿嘿,不觉清丽如籁。

全不知雨青禾似有所住,却冷不丁地说出一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没一会,又冷不防地说出来一句:“洁本清来还洁去。”

稍时,又将养出一句这样的话语:“存在者存在而非存在不存在。”

少时,又倚声有歌,若子衿吟。

却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似此怎生奈何?”旁侧五位魁梧壮汉面面相觑,二青衣观看一久也为雨青禾捏一把汗。他们倒不是对话语有何感悟,这种暗藏玄机的话语,他们是听不惯的。只是雨青禾一时烦难,他们不得不跟着着急。青衣们自恃修为,哪会有什么担心呢,自蒙山出发后,就属今日最为有趣了,到此时她们还未看厌呢。

又不过片刻,雨青禾张口不言,呼出冷气却凝而为霜,声浪却不知因何而起,盈盈在耳。

却不知何时飞来许多乌鹊,而更远处尚有不少仍旧向南而来,也不知是无枝可依,抑或是迷于返途,偏偏围绕文道意像盘旋飞绕,久久不去。

约片刻后,只觉天风冷落下来,四围才昏即黑,好似整个天幕轰然倒塌下来,一时黑潮暗涌,虚空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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