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茗夫人已经有日子没有好好地品茶了,自从受命协助淮嫔看顾六宫,她的精力就被各种各样的琐事、各形各色的奴才榨去了大半。以前皇后和文妃共治后宫,皇后为主,文妃为辅,文妃有孕,所以只是从旁协助现在淮嫔和香茗代理后宫,淮嫔为主,香茗为辅,淮嫔有孕,所以大多数细碎之事都落到了香茗身上。
每日里被些账务、杂物、旁务挂着心,香茗喝茶也没什么滋味。这头午,她一边喝茶一边听司库监的管事报账,一个不留神,失手摔了一只茶碗。她当时就觉得不是好预兆,果不其然,到了晚间,便得到了淮嫔失足落水、产痛失皇嗣的消息。香茗听完奴才的禀告,只觉得头一沉,一失手,将另外一只茶碗也摔了。
那是一对云宝年间的唐窑茶碗,市价能卖到五百两一对。只一日,这五百两便被香茗摔了个干净。香茗真是心疼,可是眼下的乱局让她无暇心疼。好端赌,淮嫔怎么会失足落水?据,淮嫔落水后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幸好锦兰夫人路过,看到了淮嫔落水之事,所以锦兰夫人奋不顾身,跳下水救起了淮嫔。
香茗不想多疑,可是过往的经历让她不能不多疑。淮嫔身怀皇嗣,一向心,怎么会走到湖边去?如果淮嫔没有发出求救声,那么,她落水前还有意识吗?这其中实在是有太多令人遐想的细节了。香茗知道,这事十有八九要由她来收拾局面。而这件事,应该会是她经手的最后一件宫务。
皇后禁步、文妃养胎、淮嫔失子、江嫔腿断、溪嫔养身、洛嫔受罚。接下来会由谁来代理后宫呢?香茗捧着手中的茶盏,闻着淡淡的茶香,反复思索着。忽然,一道灵光在她脑海中闪过,淮嫔之事带来的冲击虽在皇嗣之夭,却也不尽在于此。
淮嫔是嫔位中最适合执掌宫闱之人,若是淮嫔再退,那就无人可用了。后宫不能乱,那么皇帝只能选择物归原主,将治宫之权交回到皇后的手郑
皇后不过清修大半个月,宫中就出现了淮嫔这件事,可见,后宫主位必须由皇后稳稳坐镇,否则,后宫就要乱了。香茗忍不住笑了,原来淮嫔之事的关节尽在于此。她喝下了已经不再灼口的茶,对自己的选择有了想法。
香茗来看望淮嫔时,洛嫔也在。香茗请安过后,坐到床边,拉着淮嫔的手,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开口。
淮嫔看着香茗,凄然一笑,“这几辛苦你了。我这一倒,后宫之事便全压在你肩上了。”
香茗笑着摇摇头,“嫔妾不辛苦。等娘娘养好身子,嫔妾还等着娘娘叫嫔妾做事呢。”
“香茗……本宫不甘心啊。本宫的孩儿,已经这样大了,却没就没了……你,这口气,本宫怎么能咽的下?”淮嫔握紧香茗的手,眼中盈满狠戾。
“娘娘别气,对身子不好。娘娘,恕嫔妾嘴笨,嫔妾不明白,娘娘怎么会走去湖边呢?”香茗记得,之前与淮嫔一起听管事回话时,淮嫔曾在玩笑中过,她不喜欢水,若不是后宫中的一草一木不能擅动,她都恨不得把所有的湖、河都填了。
“香茗,你信不信我?”淮嫔用力抓住香茗的手,掐得香茗直蹙眉,却不敢言语。
“姐姐何必这么问,我们当然信你。如姐姐一般,在这宫中与世无争的有几个?那溪嫔再骄矜,不也勾着陛下总往海潮宫去?那锦兰更无耻,装着不在乎陛下的恩宠,还不是一个劲儿往升宁宫投怀送抱!”洛嫔在一旁义愤填膺地道,“姐姐,你有什么冤屈,一定要出来。一定要让陛下为你做主。”
淮嫔抹去脸上的泪水,哽咽着道,“香茗,本宫是晕倒了,掉进湖里的。本宫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怎么会突然晕倒呢?”香茗不解,而且最让她想不通的是,淮嫔身边为什么没有宫人陪着?“随从的奴才干什么去了?怎么能把娘娘一个人扔在湖边呢?”
淮嫔摇头,双目通红,似乎心中有无尽的委屈无法出,“是我让锦绣走的。我当时是有些胸闷,感觉不舒服,走到湖边,被凉风一吹,感觉畅快了一点儿,我就想在湖边坐一会,于是就让锦绣去拿椅子给我。可是锦绣走后,我就觉得头晕目眩,旋地转。我再也站不住了,就晕了过去。”
“平白无故怎么会头晕目眩?娘娘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香茗觉得这其中一定有古怪,看淮嫔的态度,显然也是觉得冤枉至极。此事定难善了。
“不会的。我每日的吃食都会由锦绣亲自试过,绝对不是吃食上的毛病。”淮嫔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她用力锤着胸口,“我是真的不甘心啊,我的孩子啊,他已经会踢我了。可是现在,就这样没了。香茗,你一定要帮我查清楚真相。我的孩子,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
香茗连忙抓住淮嫔的手,阻止她继续伤害自己,同时信誓旦旦地宽慰她,“娘娘别这样,嫔妾一定会为娘娘找出真相的。娘娘是为皇家孕育子嗣,现在孩子没了,那阴损奸诈之人便是与皇家作对。嫔妾定会还娘娘以公道。”
洛嫔在旁边,跟着规劝道,“姐姐,香茗的对,你一定要养好身体。你要是倒下了,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你放心,陛下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听了洛嫔的话,香茗才发现自己可能了大话,要是查不清这件事,恐怕会令淮嫔失望。
“娘娘,此事要想有个称心如意的结果,恐怕还是要看陛下的心意。回头陛下来时,娘娘一定要克制,不要只顾着伤心,而忽略了事情的经过。娘娘一定要把事情清楚,让陛下知道娘娘的冤屈。”香茗露出心疼的神色,轻轻抚摸着淮嫔的手,“娘娘放心,此事一定会给娘娘一个满意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