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一盘祥和昌盛的樊府如今一片凌乱,该走的走了,该逃的也逃了。
她看到给过她糖果的老仆人进了她的房间拿走了她最爱的簪子,她看到她和父亲在昨天一起种的柳树苗被一个穿着盔甲的人用刀砍成两截,她看到一堆人撞击着她家的库房,把那金闪闪银花花的东西大张旗鼓的塞进了他们的口袋,随后又拿出些丢到了身后的车子上,她看到借过父亲五十两银子的瘸腿大叔正在站在门前往石狮子上丢鸡蛋。她看见做饭很好吃的老嬷嬷被拿着剑的人划破了喉咙。她看到大地和大火变成了一个颜色。她看到有些人在火里笑,有些人在地上哭。
天边的火光将一切吞噬,连同那些幸福与罪恶。她听到刀剑穿过肉的声音,她听到仆人无助的哭喊,父亲愤怒的呐喊,以及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阿繁,你要活下去。”她听到母亲贴在她的耳朵上说,“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名字。”然后世间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声音,静的让人发慌。
她被推进了地道,没有人告诉她地道的尽头是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应该去往何处。她看到了光就在前方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她摔了一跤却再也没有人扶她起来,她的鞋子被泥水打湿,她的衣摆被不知是谁的血染成了红色,她稚嫩的手被坚硬的石子划破,她的头发早已凌乱不堪,她感到寒冷和疼痛,她不敢哭,甚至为此感到庆幸,这些让她知道,她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乌鸦的叫声,她知道她逃了出来,但她不知道应该去往何方,她甚至在想,还不如让她和母亲一起去了,那样也好过她一个人在这世上。但是,母亲对她说:“要活下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天之内,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她听到了狼的声音,她看到了蛇盘在树枝上吐着猩红的信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满是野兽的地方逃出去的,她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了那商阳。
她只知道自己拼命的在逃在跑,摔倒了便拼命的爬。她看到了前方灯火通明,火树银花,就像她家在的地方一样,守城的士兵看她可怜,便给了她一个馒头,她知道,她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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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看那是什么,一直在草丛里晃。”一个长这国字脸虎背熊腰守城的士兵说道。“老大,这大半夜的,你可别吓我。”另一个长的矮小尖嘴猴腮的士兵问道“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心中无鬼,就是那鬼找上门,老子也不怕。”
说罢,便带头走上前去,后面那尖嘴猴腮的男子举着火把畏畏缩缩的跟在后面。
“原来是个小乞丐。”那虎背熊腰的士兵说道。“老大,你看这女娃子长得还挺漂亮”那尖嘴猴腮的士兵看向阿繁“不如卖到窑子里,还能赚笔好酒钱。”
躲在草丛的阿繁看向了面前的两个男人,她看到那长得矮小的男人眼睛中有着令她感到害怕的光芒,就和那些拿她家东西的人一样。
“你他妈在想些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的去手?”那虎背熊腰的士兵踹了他一脚,随后从身上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干巴巴的馒头,说道“诺,这个给你,吃了就快些走吧。”
阿繁看到另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馒头递给她,她实在饿极了,吃的狼吞虎咽,宛如恶犬,从小的教养、形象全都不复存在。她知道,食物可以让她活下去。
那虎背熊腰男人看了身边的尖嘴猴腮的男人一眼,拿出了一把破旧的短刀,弯下身子摸了摸她脏兮兮的头发对她说“拿好它,如果有人再对你说这样的话就用它砍他砍完就跑,知道吗。”
阿繁看了看手上的短刀点了点头,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砍人,但她知道那人说的没错。
“好孩子,你走吧,城中好歹安全些,没有野兽。”那虎背熊腰的男子对她说道。
阿繁进了城中,她不知道要去哪,‘但城中的人总比野兽要安全许多吧’阿繁心想。
那虎背熊腰的士兵望着阿繁进城的方向,脸上露出了笑意,“真是个可爱的女娃子,倒是和家里的那个浑小子差不多高。”
身后,那尖嘴猴腮的士兵望了他一眼暗暗啐了口唾沫“呸,什么东西,不就是个破队长吗,可把你牛逼坏了,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
此时阿繁还不知道,有些时候人比野兽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