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你也抽烟啊?”她讨好地笑。
李希本夹着烟,愣了愣,点头,“啊,是啊。”
“我给你找个烟灰缸,”她边找边说,“陈果的爸爸上班去了,刚接到电话听说你们要来,也没什么准备,真是不好意思。”
“别忙活了,我们呆不了多久。钱镇呢?”宋益也问。
“在屋里陪果果呢,跟他说了,死活不出来,”陈果妈妈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地看了白岫,“他说怕挨他爸揍。其实那孩子真不是逃学,他就是来看果果一眼,也只有他能让果果高兴。我一心软,就没通知你们。”
“没事,我不说他,更不揍他,”白岫心情很好的样子,嘴角带着笑意,“男孩子大了是要沟通的,不如我们进去找他。老婆,妳觉得呢?”
“嗯,你说的太好了。”宋益也白了他一眼。
陈果妈妈喜上眉梢,“好好,那你们去吧,我再去切点水果,一起在屋里吃。”
三人进了卧室,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少女,坐在床前冷漠地看着他们的少年。
“我来给陈果送笔记,她成绩那么好,课落下了是学校的损失。”少年倔强道。
李希本点头,“对对对,老师特别理解你,回学校我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彰你!”
少年钱镇疑惑地皱眉,床上的少女劝他道:“钱镇你回去吧,老师都说不怪你了,叔叔阿姨也不会为难你的。”
“是啊,”白岫笑得和蔼,“爸爸以后一定会试着理解你的想法的。”
“你就只会嘴上说!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谁会信你!”钱镇突然激动,“有本事就在这里打我啊,让大家都看看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
“别激动,妈妈跟你说几句。”
宋益也笑咪咪的,暗自甩了甩手,就要过去,哪知被白岫不着痕迹地拦了下来。
“父子间的事就让父子解决。孩子长大了,会懂道理的。”
他一副家主的威严不可撼动的气势,笔直的长腿以不疾不徐的步伐停在了钱镇面前。宋益也看着,陈果妈妈端来了水果,也站在门口看着。
“你忘了昨天我说想看看陈果,你是怎么说的了?现在来装什么好人!”钱镇仰着脖子,眼里满是愤怒。
白岫不恼,手拍在他肩上,十分语重心长说,“钱镇,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爸爸,也会干错事,做错误的决定,在这点上咱们要互相体谅。”
他说,“你也已经是个大人了,同样不能耍小孩脾气拿大人撒气,现在爸爸妈妈李老师都来了,你以为是来逮你的吗?是因为大家关心你。”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语气和缓,十分温柔。
但在被他的身躯挡住的钱镇的脸上,那少年的脸逐渐由不屑转为苍白,而后是震惊。
眼前这个对他苦口婆心劝诫的父亲,微微笑着,清澈如同婴儿的眼底迸出真实的杀意,从没有人能把这两种情绪融合在同一道视线中。
压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心里,一股压抑的能量灌入他的体内,让他不能动,也不能发声。
“不管你是不是我儿子,我都想让年轻人明白一个道理,适可而止。今后不论你在哪,只要想到我,就想到这句话,那咱们的父子缘分就没有白白浪费。”
他的手离开了他的肩头,转而拍了拍他的头顶。
“今天你已经闹够了,”他的低语转为无声,只用口型给了他最后一个字:“滚。”
陈果妈妈的水果盘掉在地上,碎了一地,整个卧室的墙壁也跟那果盘一样,裂成许多不规则的形状,砰然倒塌,然后消失。
陈果妈妈消失了,床上的陈果消失了,少年钱镇也消失了。
他们三人还维持着原先的站姿,屋子还是原先的大小,只是屋内的摆设变了。
墙面贴上了壁纸,脚下也从瓷砖地换成了木地板。床的样式也变了,书桌不见了,原先书桌的位置摆着谱架。
其实这屋里的一切还是给人一种陈旧感,可显然年代比他们刚见到的那个近多了。
“什么情况?”李希本张望。
“出来了。”宋益也的话中也带着分自我怀疑,怎么可能就出来了?
“看来是猜对了,”白岫松了口气的样子,“他的心结大概就是和父亲的关系,他应该一直渴望着能和父亲以语言,平等地沟通一次。”
“又是你敏锐的观察力得出的结果?”宋益也问,语气相当不自然。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硬闯的准备,想用非正规的方法从记忆陷阱出来也并不是不可能,毕竟设陷阱的只是个普通人,没那么大力量,硬闯也许比一次一次地盘旋在幻觉里胜算大。
谁能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世上真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
“不对啊,那我怎么还这么难受?”李希本捂着他的脖子,再一看吓自己一跳,手上竟然有血,“我操,真的受伤了啊!”
钱镇掐他脖子那下是下了狠手,要不是宋益也动作快,他脖子可能就断了。在幻觉里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反倒越发的疼起来。
“幻觉会令人的真实感觉变得迟钝,每进入新的一轮场景,原先被伤到的地方疼痛感就会消失,很多人都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被这样耗死的,这也是这种术法的可怕之处。”宋益也看看他的脖子,“幻境是假的,在意识中受到的伤却能真实地反应在皮肤上。”
她没好意思告诉李希本他离死就差了半秒。
“不行,我得上医院。”李希本惜命地捂着自己破了点小口的脖子。
宋益也也瞧了眼自己血了呼啦的手,手心那道口子在扇陈果巴掌时被扯开,这会血还没止住,伤处已经有些发麻。
白岫递来了一条毛巾,小心地缠在她手上。这么说他刚才出去,是去拿毛巾了。
宋益也定定地瞅着他把自己手包成了个馒头。
“可这到底是哪呢?”李希本自语。
“出去就知道了,”包好妥当,白岫才对他们说,“外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