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岫带着他们上了图书馆的天台，这里本来是不对外开放的，钥匙一直放在总控室，已经很久没人上来过。

天台很干净，没有摆设也没有杂物，空荡荡一大片。

白岫为他们打开了门，他借机问李希本，“你脖子还没好呢？”

李希本下意识地摸了下脖子，那里现在还缠着纱布。他摆了摆手，“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待会看准时机就跑知道没。”

“什么时机？”

“谁知道呢。”

他们踏入天台，夏日里闷热的风掀起白岫的衣角。钱镇走在最前面，那些虫子在地上撒了一片，哗啦啦地跟着，丝毫没有放松对后面两个人的警惕。

“你可真会选地方上班，”李希本脚边一堆虫子，还有心思点了根烟，一副看破红尘的屌样，“他们说这个图书馆所在的方位叫‘聚阴潭’，以前是龙脉所在，打仗时这条龙脉被从这里切断，因为这里被小日本弄成了万人坑，龙脉被污染此处更是极阳转为极阴，是个阴阳交汇煞气特别大的地方。”

“所以他们要在这里做什么？”

李希本扬了扬下巴，顺着他所指看去，在天台的正中央不知何时，由何人立起了一根木柱，长短两根木头做成了个十字架的形状深戳进地里，十字架上绑着个女人。

那女人一身黑裙，耷拉着脑袋，半边脸被长发盖住，看上去不像昏过去，倒像是早断了气。

那张脸他们都见过，只不过是以照片的形式见的。

陈果。

钱镇走到她身边定住了脚步，他的戴着手套的手摸上陈果无血色的脸，空中明月高挂，是一轮满月。

李希本笑的不屑，“明明就是个爱到处玩女人的人，这会了装什么深情。”

陈果的胳膊上，脖子上，一切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覆盖着繁乱的黑线，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出，那是一张张被从别人身上揭下来的般若纹身。

钱镇的手抚摸过那些线条，线条已经融进了陈果的皮肤，她看上去就像个古老的图腾。

他的手指了指李希本，李希本把吸了两口的烟扔进了虫子堆里，潇洒地脱掉了上衣。

他的背上，与蛇缠绕的鬼面女人，和陈果身上的那些如此相似。

“我都送上门了，想要就自己来拿啊。”他张开双臂。

现在就是时机，他以眼神示意白岫。

可对方纹丝不动，看都没看他，倒是挺认真地盯着陈果瞧。李希本心里骂了声，这哥们不会是给吓傻了吧？

暗号打的很不成功，钱镇拖着一条虫子大军组成的尾巴朝他走来。李希本再顾不得旁人，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

他当然不是来送死的，他们想要他的纹身，想要他的灵魂，那么就不能放虫子咬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有像赵夺那样变得干扁，但现在没事，就说明还有拼一拼的机会。

“竟然还算计上我了？就算老子死，也要拉上你！”

他根本就是迎虫而上，一把短匕首穿透覆盖在钱镇身上的埋葬虫，后者也是躲都不躲，刀子直接捅进了他的风衣里。

那手感轻的不可思议，如同捅进平静的湖面。

他惊异地抬头，对上钱镇那副大墨镜。这么近的距离，墨镜里的眼也在看着他。

李希本身上被瞬间激出的冷汗打透了。

宋益也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朝他们跑过去，大声警告他：“不要碰钱镇，他已经死了！”

李希本的手还在刀柄上，听到宋益也的提醒他非但没有抽刀，反手握住刀柄，手臂上扬，像切腹一样在钱镇身上划出道巨大狰狞的口子。

他的眼中充血，因恐惧和兴奋而全身颤抖，他飞起一脚将钱镇踹了出去，“我知道！”他吼。

风衣被整个撕开，钱镇后退了几步，愣愣地站着不动。按说李希本那刀都够把人脏器扎穿，但他身上愣是一滴血都没流。

应该说就是那样一刀，都没有碰到他分毫。

风衣下是副干廋的骨架，可以看到森森白骨，无数埋葬虫填充了骨间的空洞，把那里当成了巢穴。

并不是钱镇控制了埋葬虫，而是虫子控制了这副躯体。

李希本的刀泄愤一样砸在地上，他朝陈果所在那边大吼着，“出来！你以为你还藏的住吗？唐飞！想要老子命你就自己来拿啊！”

宋益也抽了口气，果然他已经知道了。

在陈果身后的阴影处绕出一个男人，那人真的没什么特色，平凡到见过几面也记不住具体长相。但此时，每个人都把他那张平凡的脸刻在了心里，刻进了骨头里。

宋益也去过他的店里，她还听他讲过钱镇的事，原来他并不只是一家纹身店的老板，他也是那个真正能够操纵埋葬虫，在收集般若纹身的人。

唐飞摊开双手，他手里没有武器，身边也没有虫子，李希本不知道自己这个初中同学，交了半辈子的好友何时变得这样复杂。

唐飞对他笑的很有几分抱歉的意味，“我不出来，是怕伤了你的心，如果你永远都不知道该多好？”

“一开始就把我带进死路的人，说这么有人情味的话有意思吗？”

“你信与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唐飞默默守在陈果身边，对她是敬畏的，不敢去碰她，只用崇敬的目光锁着她，幽幽道，“今天是她的生日，26年前她出生的那个时刻是49年才有一次的太阴之时，这就注定了她作为容器的命运。而你，当我发现自己好哥们的生辰是正阳之时我也很没办法，你是神送的礼物，命中注定你的灵魂要献给她。”

“我才不要把灵魂献给一个不认识的女人。那时你给我纹身时莫名其妙在我左胸扎了下，我就奇怪明明是纹背部为什么要扎前胸。”

“我要你的心尖血。李希本，你比他们都重要，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想把你掺和进来，谁让你是无可替代的。”

“那赵夺呢？他明明是可以替代的！”李希本厉声质问。

“那孩子太崇拜你了，非要跟你纹一样的图案，我有什么办法？”

宋益也沉眼看着这个一直被所有人忽略的唐飞，要不是见到了陈青次，她可能永远不会想到唐飞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