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裕，性别男，爱好女扮男装。

那天白筱落轻轻落在我耳边的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其实刚刚开始并不相信，知道我看到苏裕换上男装，那模样，明明就是一个标志的小公子。

“这件事情是苏家的秘密，府中也没几个人知道，”苏裕脸色惨白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白家是怎么样得来消息的。但是她的话都是对的，那天她突然和我说，我感觉我可能要疯了。”

“苏家和白家，是死对头。”

我盯着拱桥，看着一盏水灯顺着桥底飘过。

我轻轻“嗯”了一声，表示我在听。

原来是因为这个，那天苏裕精神才如此失常。

周围人来人往，四周声音很大，盖过了他的喑哑，“苏家是前朝世家，陛下一一肃清世家的时候，已经盯准苏家很久了，现在就差一个把柄。不能就让我这样子撞到她刀口下，殿下，所以苏家大小姐，不会再在未央城存在太久了。”

“过几日，我会回老家江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而苏家大小姐苏裕，不日宣布病逝。”

我没有看苏裕的眼睛，但是我想那是失落的，已经不似往常的眯着眼，失去那种似笑非笑的，仿佛下一刻马上就要和你打趣的那种灵气。

“我们认识了多久了？”我抿唇，她说的，一句不理家族，两句不离朝廷，字字紧扣着家族荣誉，门户兴衰。

“你告诉我这么多，就这么信任我吗？不怕我把你告发吗？”

“不怕。”

他回答，“我今天，是逃出来的。”

“我在苏家活了十三年，憋闷了太久，他们小时候的时候告诉我，我是个女子，将来是要嫁给男人，我有时候都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将来该怎么样和一个男人结婚……”

“我束缚了太久，他们把我关了太久，就连每次出门个，都严防死守，生怕我的秘密被有心人发现。我第一次摆脱他们，是今年，入太学。”

说着，他转过身来：“你是我亲人以外第一个认识的人。”

我抬头，发现有光在他眼底闪烁。

他说：“我承认我们认识的时间短，我也并非是完全信任你，只是我想说，我想告诉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藏着这个秘密，没意思，真的没意思……”他痛苦地抓了一下头发，“如果我继续藏着，我一定会疯了的。”

这一刻，我仿佛看见听琴会上的苏裕，眼光都是猩红的。

我想他是不是有癔症，连忙拉住他摇了摇：“你醒醒！”

他像是没有听见，继续扯着他的头发，念念叨叨着：“他们这次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门，直到把我送走，我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不知道……”

像是饭点的时间过了，晚饭后更多人喜欢出门，来往的人越来越密集了。

我怕他这幅模样在大庭广众下影响不好，他刚刚说什么来着，还是偷跑出来的！

我握紧他的手，喊道：“苏裕，你给我醒醒！”

单喊不管用啊。

我看了一眼，没找到谢琰，至于苏裕非女子的事我还没告诉他，也不能喊谢琰过来帮忙。

苏裕眼神茫然，不知看向什么地方。

我在藏月阁曾经翻到过一本陈旧的医术，上面写着治理癔症的人，一般都是要打一顿才管用，我想着，果断抽出了手掌，正要一嘴巴子呼过去。

突然间，他松开了手，像是一瞬间镇定了下来，眼底一片清明：“直到我看到你的信。”

他清醒得可真是时候，再迟那么一点点，我的手就收不回来。

他看着我，眼神像是久在混沌挣扎后而终于澄澈：“我这才发现，原来在外边，还会有人惦记着我，能够问我怎么了……”

“所以，我逼着门童放我出去，并且，给我把你找来。我想告诉你，想和你说，你应该是，唯一一个能够听我这段话的人。”

“我想说，至于你告不告发人——如果是你说，无所谓。”

我被他盯得心里也有些发怵，小声道：“其实我也只是关心你一下，顺便问一下实情。”

我小心地补了一句话：“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出去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

他看向远处：“太学我是不能再上了，你要等我回来好不好？”

“等你回来？”

“我会回来的，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希望：“我只是想，我总要有个盼头，我的脑子时好时坏，不然，我不知道我离开未央城要怎么活着。”

当一个人的盼头，太重了。

我看着他阴晴不定，说道：“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自然会在未央城。”

临别前，我想把今天原本买给他的“礼物”送给他。

然而他摇摇头，拒绝了。

“不需要了，以后都不需要这些了。”

我不懂，他说：“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要嫁给男人，只是想找找，和我一样的罢了，哪怕是假的。”

那你还嗑得那么开心。

……

我扶着木围栏，心不在焉。

湖面波光粼粼，我回过头，去找谢琰的位置。我突然想和他说，我也不想去太学了。

人真的是越来越多了，一座小小的木拱桥，挤了那么多人。

我都怀疑它会不会塌。

我正这么想着，突然身后传来“啪啦”一声巨响。

那是木桩断裂的声音。

我慌乱回头看去，只听拱桥中心传来一声尖叫。慌乱的不止我一个。

木桥上仿佛崩坏了一点，便牵动全桥。

整个桥梁从中间开始“啪啦”“啪啦”又好几声，从中间开始，两侧木梁一条条折断。

这会桥上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争先恐后地往桥两侧涌去。

遭遇危险的时候机会人人都失了理智，桥上人那么多，推搡起来就更挤，有人甚至被推倒在地上。

幸好我是在靠边，扶住围栏，眼中盯着水。

桥崩塌得迅速，人那么多，肯定不能全部跑掉，我看着我离两岸的距离，是不可能过去的了。

与其待会被断桥砸伤，我咬咬牙，提起裙子翻身跳下水。

下一刻，耳边传来木桩崩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