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心事缠身,镜如的睡眠总是很浅,所以当夏君城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
“陛……”下……余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也还来得及行礼,夏君城就已经让她起来了。
“主……”
“不要吵醒她,让她睡着!”夏君城赶先一步走到勾栏的身旁,阻止了镜如叫醒勾栏的动作。
“诺!”受到夏君城的影响,镜如也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说话。
时间慢的可怕,睡塌上的人睡的香甜,一点也不自觉。镜如已经第五次帮夏君城换茶水了,她真怕他一个不高兴,她主子的脑袋就不保了。她总是小心谨慎的关注着夏君城脸上的表情的细微变化,他总是笑着,有时看着她的眼神竟然透着温柔。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镜如纳闷。帝王心,海底针,她是真的弄不懂。她家主子刚进来的时候,两人面上虽然都和和气气的,暗地里却是互不理睬的。然后那个晚上之后,一切都变了,眼前的帝王像是吃错了药一般,对她的主子千百般的好,甚至连颜妃和洛妃都被比下去了。
想起那晚,镜如更觉得离奇,她无端端的竟然在宫殿外面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还这里疼那里疼的,对那晚的事情更是忘得一干二净。虽然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镜如知道,帝王这突然的转变对她的主子绝对没有半点好处。恩宠来的太快容易引起后宫妃子的嫉妒和不满,而对于她家主子,她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
这一觉睡的香甜,只是睡到后面,勾栏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她,想找却又找不到,让她浑身的不自在。她原本不想睁开眼睛的,只是再后来,她的肚子饿了。失节事小,饿死事大,凭着邪说歪理,勾栏用尽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冲着空气就喊:“镜如,我饿了!”
“主子,陛下在!”镜如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小声的提醒。哪知睡塌上的人根本就还没清醒,哪里顾得到镜如的意思,脑袋昏昏的只知道镜如不给她准备晚饭,便赌气的说:“他在不在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是我肚子饿,又不是他。镜如,快点啦,我真的好饿啊!”
“我……”镜如刚想说什么,夏君城一个“下去准备晚膳吧”的眼神甩过来,她只能乖乖的退下,临走前还不安的看了一眼随时都有可能得罪人的半睡半醒的勾栏。
“镜如!镜如?镜如!”勾栏叫的火了,睡意一下子就消了,猛地睁开眼睛却对上夏君城满是笑意的脸,一下子就吓得摔回了榻上。
他怎么在这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脑中闪过一系列的问题,无人回答。
“肚子饿了?”夏君城笑着问。
“嗯!”勾栏点头。
“那就起来用膳吧!”说罢,夏君城便伸出手来拥抱勾栏,勾栏吓得又往后挪了点,声音有些僵硬的问,“你…你要干什么?”
“让你起来啊!”夏君城好笑的看着勾栏,看着她一脸的警惕和挣扎。
“起来?我自己会起来啊!”勾栏不等夏君城再说什么就一咕噜的从榻上爬起来,正准备俯下身体穿鞋的时候被捞了个正着。
“呃……”勾栏已经无语了,她不知道夏君城又受了什么刺激,今天的行为没一个正常的,刚才的眼神也不对。
“陛下,我有手有脚,自己能走的,我这么重,你抱着难道不累吗?”挣扎没有结果勾栏只能发言,她可不想这样子出去,鞋子都没穿,被人抱着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看笑话。
“重?”夏君城笑笑,“朕可不觉得,朕觉得你太轻了,一定是平时不按时用膳,以后朕得派个人来这宫里监督你,在朕公事繁忙的时候替朕看着你吃饭!”
“哈?”这是玩笑吗?勾栏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如果这是现实,那她宁愿去死。本来嘛,吃饭的事情就该你情我愿,强求不来的,吃多了也是压床头的。相较于正餐,她倒不介意丫鬟嬷嬷们拿些好吃的糕点小吃给她。
“怎么,你不乐意?”夏君城挑眉。
不是吧!勾栏在心里叫苦,那个人居然是认真的。不要不要不要!心在呐喊,人在挣扎。
“好好在怀里呆着,不然朕明天就派人过来!”
看着怀里的人瞬间僵硬的身体,夏君城一下午的阴霾心情全消散了。刚睡醒的勾栏非常的可爱,比起那么整天戴着微笑面具看不到内心真实想法的她,他喜欢现在的她。
云忧找到夏君羽的时候,他正在勾栏雅苑中寻欢作乐,或者更正确的说是借酒消愁,只是,这酒是花酒。
作为倾世宫中的大丫鬟,除了察言观色外她还懂得审时度势。她知道,在这件事情上,除了青王,再没有人能帮的上她的主子。所以,在颜妃那里立下军令状后,她第一时间出了宫,去了青王府。凭着颜妃侍女的身份,她轻易的就从管家那里知道了他的去处。勾栏雅苑,管家说青王回去的时候心情低落,在王府没坐多久就去了那里。
勾栏雅苑,又是那里,专门出狐狸精的地方。云忧似乎忘记了青王在颜妃那里受得伤,她只记得宫门口偶遇那个始作俑者的小太监,他告诉她一个惊人的消息。他说五彩金凤的屏风被宣帝命人送去了沉鱼宫,由季礼亲自带人护送,而宣帝,晚上将在那里留宿。
人心隔肚皮,越是柔弱淡泊的人,耍起手段计谋来便越是阴狠毒辣。那沉鱼宫的主来皇宫一共不过一月,在这之前,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她没有封号,她不曾侍寝,她甚至深居简出,也不和后宫的其他嫔妃走往,而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的人,要不不出手,一出手竟然就将目标锁定在了皇后的宝座上。云忧后悔,被她的假象迷惑了,以为她是真心实意帮她的主子看病,现在想来,被称为刺探或者更为妥当。前人不是有句老话嘛,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从皇宫出来后,夏君羽回了府,在院中坐了一会,不能消除心中积郁的情绪便转身到了这里。文魁雅晗,舞魁世菲,他几乎让老鸨将楼中的绝色都叫了来。叫来了也不说什么,不做什么,只让她们呆在一边,陪他喝酒,气氛紧张异常。最后,不知是谁先开了口,也许是知书达理的雅晗,或许是灵气逼人的世菲,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七绝琴声响起,世菲带着众人跳起优美的舞蹈。隐隐的,他觉得舞蹈有些眼熟,只是他喝了太多的酒,累了,不想去想了。
他不知道自己来了多久,好像刚到却又像在这里呆了一天了。桌上,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酒瓶,有些还往外涌着透明的醇香的液体。
怎么这么浪费?夏君羽皱了一下眉,想要起身将酒瓶扶正,谁知屁股才离开椅子头便昏了。
“王爷小心!”
世菲好心的扶了他一把,却被他压在身下不能动弹。
“王爷?”
这样的姿势让人遐想纷纷,看着姐妹们挤成一堆捂着嘴偷笑,世菲羞红了脸。她是爱慕青王的,从他第一次踏进勾栏雅苑的大门,只是她一直不敢表露心迹。她自卑,她觉得她配不上他。他是王爷,而她,不过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她在很久之前就不是完璧之身了。
“不要说话!”夏君羽从背后抱住世菲,缓缓的将眼睛闭上。身好累,心更累,这人柔软的身体让他不想起来。
“出去吧!”看着相拥的两人,雅晗带着众人默默的退下,关门之前还甚是欣慰的看了世菲一眼。世菲的心思她是知道的,世菲没瞒她,如果这两人真能走到一起,她该替世菲高兴。
“混蛋,你们知不知道本姑娘是谁啊,竟敢拦着我!”
“我们哪里知道您是谁啊,我们只知道,能进的了我们里面的女子都是楼里的姑娘,请问小姐您是我们楼里的姑娘吗?”
“你们……你们……”云忧被气的不清,连话都说不完全了。想她堂堂宣帝宠妃身边的红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而对方居然还是区区妓院看门的。
“王爷,青王殿下,奴婢知道您在这里,请您出来见见奴婢,云忧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秉告您!”硬闯闯不进,云忧也不敢和这些人浪费时间,便扯了嗓子拼命的叫喊,直吵的楼上不断有人探出头来。
“什么事情这么吵啊,就不能让人的耳根稍微清净点吗,啊?”刚从雅晗屋子里喝完茶出来的老鸨听到楼外的争吵声便寻声过来看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慌了神。只见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和她的人吵了起来,拉拉扯扯的眼见着就要动手了。要说宫女穿成什么样,她之前还真是不甚了解,只是勾栏进宫那天,她见过,便记下了。
“啊呀呀,你们这两个狗奴才,还不给我退下。”老鸨以为云忧是勾栏从宫里遣出来找她的,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便有些急迫的问道,“姑娘,告诉我,是不是我家闺女在宫里出事情了?”倒不是她矫情,她是真把勾栏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她觉得她和勾栏是有母女缘的,她是孤儿,自己没有孩子,虽然她总是想着法的折腾、戏耍自己,但她知道,在她心里,她是有将自己当做亲人的。
闺女?云忧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家主子和面前的老鸨哪里有那层关系啊,但是下一刻她就明白了,那老鸨口中的闺女不是别人,正是抢了她主子皇后之位的狐狸精勾栏。
“闺女,谁是你闺女啊!我家主子那是帝王的宠妃颜妃娘娘,至于从狐狸窝出去的狐狸媚子嘛,我可不认识,也不屑认识!”
刚才还在心里怪这两个新来的护院沉不住气,现在被眼前人的话一激,老鸨顺利破功,抬起手臂,二话不说给了眼前人一巴掌。这一巴掌力道可不小,直打的那人踉跄不稳差点没摔下阶梯。
她是真气着了。她从来都捧在手里,含在嘴里,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闺女什么时候轮到被丫鬟欺负了,就算那人是颜妃的丫鬟怎么了,那还不就是个奴才。
“你……你敢打我!”
云忧好不容易站稳了,用手捂着有些红肿的脸,一脸的恨意。她从没这么丢脸过,从她跟了颜妃后,宫里哪个丫鬟嬷嬷,太监侍卫不要给她三分薄面,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先是守门的,现在又是老妈子,云忧觉得,她是忍无可忍了。也不管什么军令状,什么青王了,抄起手也想还给对方一巴掌。只是人家终归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哪里有这么容易被她打到。于是,你来我往的,真正就扭打起来了。
“妈妈!”
世菲还来不及提醒老鸨,老鸨便觉得背后一阵寒意,头都没来的及回,就被人一掌打出老远。顿时呕了好几口鲜血。
“妈妈,妈妈!”世菲也顾不得身旁的青王会不会不高兴,哭着喊着就向老鸨跑去。
“妈妈!妈妈!”
世菲一跑过去,那些被突来的变故吓傻了的人也纷纷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的朝老鸨跑去。
“妈妈,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啊?”
世菲抽泣着问,她是有预感的。在那个丫鬟开始叫喊后不久,她以为已经陷入沉睡的青王突然松开他的手,神情无奈的起身下楼。越是接近楼门,青王的脸色便越难看,在见到那个丫鬟和人厮打的时候他的脸色差到了极点。所以她叫喊了,希望可以提醒老鸨。但她没想到青王出手这样迅速,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老鸨已经不在原地了。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老鸨幽怨的看着世菲,想象着她被人一掌拍飞的情景,一定比她好看多了,没准楼里的人还以为是只蝴蝶要落地了呢。不敢抱怨也不能抱怨,老鸨只能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她认识些权贵,所以她楼里的姑娘比别处的自由,可她得罪不起青王,她不能让楼里的姑娘因着她受到牵连。不过是几口血,只要不死,那就得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