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身体像是破麻袋般落在了地上，发出一个沉重的响声。她的侧脸无力而虚弱，发丝均匀地散步在脸上，眼神也不再如之前那样明亮锐利。

荒漠的风吹起九号的衣衫，似乎给她带来了某种死亡的美感。

十号紧跟着落地，站在了九号的面前，“你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快死了。”九号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少女面色平静，双眸空虚地看着面前的地面，“看来我和你的差别还是太大太大，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只能取得一时的上风罢了。”

气功术·气功炮模式的负荷比洞洞波更强数倍，而要转化出那种剧烈、浓郁且不稳定的气，还需要以生命力作为燃料。刚才的数十秒压制，已经将九号体内的生命力耗尽，她已即将命归九泉之下了。而另一方面，十号体内的力量还有许多，在学会了运用“气”之后她也本能地去挖掘自己的精神能量，虽然时日尚短，但却可以爆发出大量的力量来。

赛亚人的躯体，就好像是尚未开发的宝库，任何武道上的构思都能从其中寻求到无限广阔的舞台。

相比之下，作为人类的九号连与之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这不能说不是一种悲哀，同样的两个人掌握了同样的气，最后却因为先天的差异而走到不同的结果。九号耗费生命的攻击，十号却连一丁点的伤都没有受到。

怒发的少女沉默不语地蹲下来，伸出一只手，掐住九号的脖子，“我不信你死得这么容易，这下子你有什么阴谋诡计都没办法对我用了。”

九号苦笑两声，“嘿嘿。”

“……”十号皱着眉头，只感觉心烦意燥，她能够切实感觉到掌间对手的心跳和体内的气息……的确是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生机，所有的“气”都在渐渐地流逝，所剩无几。

这种感觉是骗不得人的，她心中出现了一个毋庸置疑的想法：这家伙真要死了。

九号真的要死了！

“……”

这个冲击性的事实就好像一次重击，十号禁不住站起来退后两步，眨了眨眼睛，静静地看向九号，在这一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本以为对这件事情，自己应该求之不得、欣喜若狂，在这一个月里她无数次地想要杀死九号，如果说之前杀九号还只不过是因为这家伙用卑鄙的手段打败了孙悟空，到后面这股杀意就成了私仇，九号给了她太多的耻辱太多的愤怒太多的丑态，而这一切的一切终有一个爆发的时刻。

但当真正看到这个在心中杀了一千次的女孩虚弱地躺在自己面前，慢慢朝着死亡走去的时候，十号心中给予的反馈却是一种奇妙的……怅然若失。

就好像是鼓足了力气挥舞一记重拳，最后却打在了棉花上面一样。

我想在一年后杀了你，可你却在今天就已经死了。

我想在一年后杀了你，可你却在今天就已经死了。

我想在一年后杀了你，可你却在今天就已经死了。

十号烦躁地咬咬牙，“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因为我想打败你。我打从心底想要打败你，不打败你的话以后就没有我的舞台了。”九号勉强转过头，深深地看向十号，她的眼神用力得好像要用看这个动作把十号记在心里。那种强烈的来自于内心深处的力量感甚至让十号都有点震撼，这是只有生命最垂危的人在生命的最末端才有的眼神，“虽然之前是我赢了，但我自己知道我其实是比你弱小的……我才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情，我的心明明比天还要高，我的脚应该踩在世界最高的山上，我的手应该抓住星辰和月亮——不这样做这个世界就没有我的土壤，不这样做我就不算是活着，我只能这样做，我必须这样做！你明白吗？十号，你明白吗？”

说话之间，她的情绪越加激动，少女的眼睛鼻孔、耳朵嘴唇，都开始慢慢流溢出鲜血来，一条条如同蜿蜒的小蛇，爬满那张娴静的面孔，让她显得既恐怖又狰狞。

这说明少女仅仅运功这么短的时间，她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受到严重的损伤了。

可她的双眼还是那样有力地看了过来，那是一双充满光彩的眼睛。

十号沉默不语，这双眼睛好像已经打在了她的心中，不用话语她也深深知道九号的心中所想。

这个世界的未来何其精彩，这个宇宙的天地何其广阔，有这样一个强于自己的高手站在那里，那么为什么不去挑战？怎么能够不去挑战？不应该不去挑战。

——当然只能挑战！

“……你太可笑了。”十号冷哼一声，面带嘲弄，“你本不该这么可笑的，你应该在万众瞩目下被我虐杀致死，而不是在这种荒郊野外自己送命。你分明连我拳头的滋味都没有尝过，就为了打我几拳便半死不活。你用生命换取如此孱弱的力量，最后只在我身上留下这点伤疤……九号，你这个该死的九号，你简直是个笑话般的小丑——你！”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低头看了看九号那张布满鲜血的脸，不知怎么了便说不下去。

少女挣扎犹豫片刻，最终叹了口气，“……但你够了不起了。你虽然是在送死，可到头来我还是没能赢过你。你虽然只打了我几拳，但那几拳确实是我这辈子没尝过的痛击。你用生命换来的力量也不如我，可我的力量却只是来自于盖洛博士……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有点佩服你了。”

躺在地上的九号眨了眨眼，嘻嘻一笑，“当真是这样？”

“……”

在一时的爆发之后，便是长久的宁静。在这长久的宁静中，十号略带着忧郁的眼神凝固僵硬，好似一瞬间如坠冰窖，随后无穷无尽的火焰从忧郁的冰之中破碎而出，那火焰能够焚灭一切燃烧一切吞噬一切。

尤其是理智。

“你！这！家！伙！”

气功术！九号体内气息沸腾，一个后空翻身，已逃出十号一拳重击的范围。

十号一拳击中脚下，方圆数百米的大地层层坍塌，就好像是遭受了一个数百米巨人自上而下的一拳。坚硬的岩石在这一刻好像是被抽离了某个关键部位的积木，忽然一下全部垮塌支离破碎，震荡着的空气一层一层传播出去，大地也一层一层龟裂开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状内陷蛛网深坑。

而在坍塌的乱石之中，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踏着流光如同利箭般穿梭而出，撕裂了满天满地的烟尘。

十号气急败坏，怒不可遏，“你这混账，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气’分明已经……”

“仙豆，我提前在嘴里准备好了仙豆。”九号哈哈大笑，“我刚才可没有说半点谎话，我确实快要死了，想打败你的想法也是真情实意。但未来还这么长久，我可没有争一时高低的想法……对了，谢谢你的夸奖。再见了，十号。”

听到夸奖二字，十号脸色更加难看，冷笑一声，“你真以为自己现在还能逃走吗？”

“太阳拳！”

“什么！？”

在猛烈的白光之后，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气息。

衣衫褴褛、浑身伤痕的少女眨了眨刺痛的双眸，然后呆呆地看着天空大地，黄沙戈壁，好像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许久之后，她那张好像时刻充满着怒火的面孔，却忽然拉扯出一个笑意。

“好啊，又中了你的招。我输了，我又输给了你，九号。我之前说佩服你，我佩服得没错，你确实是个值得佩服的人。”她自言自语地微笑着，可这笑容却好像比之前的冷笑更为危险，“之前依靠重力的束缚，万国惊天掌，对气的运用……而这一次是气功术、仙豆和太阳拳。但这只是让我输给了你，却没让我失败。那么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你就算有无穷无尽的手段对付我，让我永远被你玩弄于鼓掌，可我们之间依然存在力量的差距。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差距，可你是否会沉浸在这几场所谓的胜利上呢？

时间不早，该回到西都了。

少女转过身子。

轰隆隆隆隆——她一转身，身旁的数座山峰，便一同受到了某种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的波及，一齐坍塌粉碎。

……

第二天，旭日初升。

龟仙岛旁的一间小岛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别墅。别墅的客厅有两面墙壁都是玻璃，于外界一览无余，也让这间房子有极大的采光空间，让人在其中能有更为明亮宽敞的感觉。

金发的拉姿丽坐在沙发上，正在翻看一本言情小说。她早上起床的时候洗了个澡，现在头发湿漉漉的，穿着一件睡袍。

正在这时，一个慢悠悠的黑点从远方飞来，最后落在了别墅的面前。

这是个衣衫褴褛、神色虚弱的少女。

“真的够猛，真的够猛。”九号一落地，就止不住地大喘气，“有天魔解体大法外加回血道具两条命打一条命，最后还要依靠BUG级别的控制技能才勉强逃生……赛亚人，这就是赛亚人吗？也太强了。”

在被十号追击的那段时间，她也遭受数次重击，最后才寻找到了机会，使用了太阳拳隐匿气息。虽然看起来从容不迫，实际上却惊险万分。

不过有这次交战的经验，也算是不亏了……虽然我本以为我拿出这一招是能够赢过十号的，真打击人啊。

少女屈指一弹，弹出一缕指风，玻璃墙砰砰闷响。

房间里面的拉姿丽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这边，然后赶紧过来开门。

有拉姿丽看着应该没有问题。到了这一刻，大战一场后飞行数百里的九号终于松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在闭上眼的前一秒，她的脑中有几个念头一瞬即逝。

我真的能够追上十号吗？

这就是赛亚人的恐怖吗？

不管是力量的积累，还是技巧的领悟，我都输给了她。

我曾经那样自信地认为自己能够轻松迈过这个障碍，可现在为何几步也跨不过去？

这个精彩动人、伟大辽阔的世界，未来真有我的舞台吗？

少女的意识一旦放松，便立刻沉沦于黑暗之中。而她那张从来都似笑非笑的脸，在这一刻也不免露出了几分心虚、几分挣扎、几分柔弱、几分怀疑——这些情绪只出现了那一瞬间。

下一秒，几乎是本能般地，她将这情绪收敛于心。

等到拉姿丽打开房门时，看到的却是一如既往般脸色平静的九号。

“看起来是大战了一场，很累的样子。”身穿睡袍的拉姿丽走了上去，心想，“不过是夏莉的话，就算看上去疲惫不堪，也一定是胸有成竹地将一切计算在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