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妙纹一眼便就看穿了王萍儿的心思,这小丫头这忸怩的姿态,让她不由觉得好笑。
不过她才没有兴趣为人家牵桥搭线,浪费时间去当什么劳什子的红娘。
更何况这王萍儿还是个嚼舌根的长舌妇!就算宗妙纹帮了王萍儿,这小丫头也会觉得是自己魅力无边,念得她的好才有鬼!
“不了,他既然自己不解释,我也不好代他说话,不过你也可以过来玩一下这拆诗游戏。”宗妙纹道,“你们给她详细讲一下吧。”
“好呀好呀。”王萍儿欣然应下。
内心却不住埋怨宗妙纹,一边想入非非。
“我已有婚配,多有不便,不如还是褚兄为王姑娘讲解一二吧。”奚云态度颇为冷淡,第一时间便推却了开来。
“你这说得谁没婚配似的,不就是娶了长寿公主为妻吗。”褚远芳一个激灵,连忙道。
“褚兄与我不同,我夫人长寿公主疑心病很重,更何况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既答应了长寿公主,便就要履行。”奚云微笑了一下道,“褚兄的夫人是个开明的,而且君子坦荡荡,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至于谁是小人长戚戚?
奚云不由自主地斜视了一眼王萍儿,也撇头不去看宗妙纹。
他从前就很烦这王萍儿故作姿态打扰他和七娘相处,又从旁人口中听说王萍儿背后说七娘的不好,奚云就打心底厌恶此女。
“这么一点小事,放心啦。”褚远芳应道。
对啊,这么一点小事有什么可推三阻四的?
宗妙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一时也没深想,只慨叹奚云气量如此之小,竟要人家小姑娘这般难堪,人家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毕竟人在做,天在看,还是谨言慎行一些的好。”奚云淡淡地道。
他话里话外都是在敲打王萍儿。
宗妙纹被这么一打岔,有了几分钟才改出一首诗,她撇开小树枝,却没料到褚远芳还没给王萍儿讲完。
“哎呀,我好笨啊,我好羡慕七娘姐姐一直以来都那么有心眼,从小到大都有奚大哥教她读书。”王萍儿戳着手指,声音柔柔。
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这倒是。”褚远芳也忍不住点头了。
“真没料到,榆姑娘你既有如此文采。”奚云低眉细看去,由衷称赞道。
榆七娘虽识文断字,却不如大家闺秀那样有机会耳濡目染文学,更不比说与秀才相提并论了,七娘是也写不出来什么诗作的。
一想到这里,奚云的内心还是会隐隐地疼。
宗妙纹一挥而就改的诗,随意地写在地上,还是那潦草的狗爬字:
九秋不相见,残桥一双眸。
山川本无心,千仞云坠楼。
“你既有如此文采,加之策略,真是投错了胎啊……”褚远芳浅浅一声叹息,对此很是遗憾,“你若身为男儿,说不定,今年探花就是你囊中之物。”
“褚兄谬赞了。”宗妙纹仍是从容不迫的模样。
“七娘姐姐,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改诗?”王萍儿有一些狐疑,她语气酸溜溜地道。
走开!她哪来的这么一个妹妹?
我姓宗,你姓王,咱俩井水不犯河水的好不?
“也许是因为我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吧?来来,萍儿你过来,我教你拆诗,我记得你也是认得字的。”宗妙纹还是很大方地招手,示意王萍儿过来。
然后愉快地开始了室外教学。
她又翻起来了褚远芳的诗集,看了一会儿选出来了一首拆诗会比较简单的,诗题是《吟木兰花》:
林下灰枝驳杂中,晚生自酌玉琼浆。
远山传芳入我帘,旷世独觉木兰香。
这一首诗拆起来会非常简单,只要找出其中赘述的词,再一舍掉,就可以完成拆诗了。
如果她宗妙纹没有看错的话,这一首《吟木兰花》拆诗成五言之后应该是——
林下驳杂中,自酌玉琼浆。
远山传其芳,独觉木兰香。
不过因为王萍儿心思并不在此之上,虽说也懂了,却迟迟不肯耐下性子自己一试,总是有各种搪塞之词,又是说她为难萍儿,什么萍儿让她不开心了,一个劲儿地和宗妙纹道歉。
然而宗妙纹也没有像为人师长的那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只是顿觉索然无味,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灰便决定先走一步了。
“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我手头还有一点小钱,褚兄你且拿去换粮食赈济灾民吧。”不容他推脱,宗妙纹便将荷包摘下来推给了褚远芳,神情淡淡,略有一些寡淡地道别之后就扬长而去了。
可落在王萍儿眼中,却别有意味。
荷包,这是在赠定情信物?这榆七娘可真不要脸,当着昔日情郎的面,勾搭人家有妇之夫!
王萍儿内心妒火中烧,也重新跨起篮子,跟上她想对质个明白。
宗妙纹似有所觉地回眸了一眼,眼中冰冷,深得近乎有些瘆人……她可不打算和这村妇纠缠不休!
什么爱恨纠葛,都应与她无关。
若不速远去,就将与她一同堕入这至深的黑暗。
她的脚步忽然顿住,回身等王萍儿追上来,眼中云谲波诡,面庞之上浮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很久没被人找茬了。
可王萍儿到底是没跟过来,也不知是脑子里都在想了什么。
“我说过,在别人找我麻烦之前,我会先找别人的麻烦。”
“我讨厌麻烦找我,所以我要先解决麻烦,以免夜长梦多。”
她低语似呢喃,在风中似被吹散,宗妙纹兀自冷笑了一声,随即追了上去。
王萍儿步伐匆匆,却还是被一把拉住,有人在她耳畔怪笑了一声:
“你就这点胆子?不过你最好还是安分一点,若让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那可就不要怪我无情。”
“榆七娘,你想怎么样?你既然有脸做见不得光的事,还怕我说出去?”王萍儿极力想要挣脱她,愤怒地道。
“怕么,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若要诽谤大可一试,只不过我做出的事,你未必能承受得起。”宗妙纹的声音慢而冷凝,一字一句,如划在王萍儿的心上。
王萍儿被她抓得生疼,但还是不肯服软:“你能拿我怎样?”
“我念在你还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罪不至死,所以提醒你一句而已。”她撒开手,冷冷地睥睨着王萍儿。
王萍儿被宗妙纹这么一下吓得不再吱声,拉开和她的距离,匆匆离去。望着王萍儿落荒而逃的背影,宗妙纹收敛起那凶煞的眼神,虽然不知为何,内心还是莫名地有一点兴奋。
今天这一回因为烦躁,而又有一点发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