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实在的,她确实没时间浪费在这么一个小喽啰身上。
“我好像只是唬了她一下吧?”宗妙纹迷茫地挠头,只觉得她冷静了之后,似乎又不太记得起来自己到底威胁别人了什么。
看来以后还得注意调节一下心态,以免再发癫了。
可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夜长梦多的不详预感。
也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吧?
余下的二十多天里,宗妙纹都一心忙于抄书和诲人不倦之上。其间她也去了镇里挨家挨户地打听了抄书的活计,一一为溶儿记下来,也方便将来书法有成可以去以抄书赚一些将来科举的盘缠。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宗妙纹在这所剩无几的时日里为溶儿留下来了三本书。
其中《大明风云录》是她一大半依凭熟悉程度而记忆下来的,重点记述了刘伯温、张居正、王阳明,以及杨涟四人。
宗妙纹并不强求溶儿成长为如前三人那样独当一面的风云人物,也不希望溶儿这个可爱的小孩儿像杨涟一样死得惨烈,而重如泰山……
她只希望,溶儿能无愧于心,无愧于社稷苍生,仅此而已。
而《珑心诗集》、《唐诗选》,一个是她写过的诗,一个从唐诗之中选出来的几十首。
为了抄书,宗妙纹的电子设备已经全部没电了,包括台灯、充电宝在内。
这一期间,南岗村的王婆婆去世了。
尽管榆采俊很仗义地多次对王婆子伸以援手,可王婆子还是饿死于家中。不仅王婆子一家的妇孺伤心欲绝,宗妙纹的心情也很难过,低落到了谷底。
王婆子是为了孙子活下去,每次吃东西都只吃一点点。
饿死的人并不如宗妙纹从前以为的那样,形似骷髅,骨瘦如柴,而是水肿,皮肤一点血色也没有的苍白憔悴,一碰都会凹陷下去。
村长好心愿意借这一家一些银钱去为王婆子下葬,可王婆子的儿媳却不敢借。
因为还不起。
还是褚远芳被宗妙纹传书信叫来了一趟,为了避免停尸家中滋生细菌,引发瘟疫,商量火化了王婆子的尸骨,又给这一家人一些生活抚恤金。
本来王婆子的儿媳奚氏本来是死活都不同意火化的,可她实在没办法支撑压下来的重担,为了孩子活下去只得含泪同意了。
“我与王老妇人一家交情本不深,也以为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如今方知这苦海茫茫,本就无尽无止。”
既不曾有希望,那被无情掐灭的又是什么?
那日她缓缓蹲下,眼中泪水不住下落。
若是不曾亲眼所见,宗妙纹还可以麻痹自己,也不至于如此刻一般崩溃。
这一段时间,通过奚云和褚远芳传来的一两封书信,她了解到褚远芳不仅得到了一些富商权贵们的支持,还通过一个贵人的帮衬拿到了圣旨,用募捐得来的钱去赈灾。
同时褚远芳也会将这一些出钱出力的人写到《青州赈灾记》之中,书成之后的第一时间还给了她一本。
除此之外,还有奚云在城内办了一场义卖会,财务问题已经被解决得七七八八了。
“明明知道一切都已有对策,在走上正轨了……奇怪,真奇怪,我到底在难过什么?”
宗妙纹怏怏不乐地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是夜深人静,她的内心也就越是难以忍受的焦虑不安。
胸口很闷。
熬到太子民间选妃之日,宗妙纹一早就备好了银钱贿赂太监,顺利地成为过了第一轮的选拔成为了全国候选的五千名妃嫔候选人之一。
“姐,溶儿舍不得你走。”溶儿眼泪汪汪地扯着她的衣角不放。
不过以溶儿这小孩的力气,她是完全可以抽身,狠下心来直接离去的。
“溶儿乖,十年之后我们京城见好不好?”宗妙纹语气温柔地哄着溶儿,“到时候你去京城赶考,我也能为你打点一二。”
十年是何其之长久?
就到溶儿对七娘的记忆都会模糊不清。
更何况这一别之后,就是余生茫茫不相见。
“姐,你要真走那么久?”
“也不一定哦,说不定姐姐没选上宫女就可以回来了。”
“那姐姐,就算你当了宫女也要经常回来看看呀。”溶儿很不舍得,但还是松开了手,只希望他姐能早去早回。
却不知,他真正的姐姐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好呀。”她莞尔一笑,如花盛开。
她本就是任自漂泊的无根之花,飘摇在这苦海之中。
宗妙纹收拾好行囊,缄默地踏上了进京的路。
当将来的脉络愈发清晰,明朗可见,过去一词反而虚无缥缈起来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打碎自己,成为一个又一个的人。就像一个被撕扯开来的灵魂,每一次陷入回忆都会多出来本不属于自己的经历,深深占据她的一切。
欸乃一声山水绿的农村生活,并不适合宗妙纹。
“小抹茶还真不理我了?这么久了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不知为何,在宗妙纹突然感到一丝孤寂。
可是她依旧没有回头。
她的过去才是她一生的浓墨重彩,如今不过一个所有人希望看到的,被分割的工艺品一样的人。
宗妙纹坐上了牛车之后,便掰着手指细数她预想的状况发生了多少,又被褚远芳他们完成了几分……
郦阳一带的一些流民已经迁居到了山林开荒,目前住着比较简陋的屋舍,还有待构建,不过至少已经有了去处。
瘟疫也被扼杀之于摇篮里。
兴修水利工程的话会是一件一劳永逸的功绩,只不过劳民伤财,还要推延一些时日。
七娘是个美人胚子,一副皮囊在这一些时日被保养得极好,一双手也细嫩白皙,不似宗妙纹的中指因为早年笔耕不辍,而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还是因为后来改用键盘居多,宗妙纹的手指上的茧子才小了一些,至少不像当年那样长了瘤一样的畸形。
左右衡量了一下,内心大致清晰了该如何发挥自己见风使舵的优势,为自己规划出来一条最佳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