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城十二岁那年登基为帝,国号大商。
登基大典上,梁之与率文武百官跪于宗庙之上,磕头叩拜。
梁之与看着少年老成的宋北城站在最高处,忽然觉得有一股悲凉,从心底冒出来。
原本指望着宋景淮执政后,他可以安安稳稳地颐养年了,真是没想到,宋景淮居然跑了?
梁之与抬头看看稚嫩的宋北城,顿时老泪纵横,这下好了,他起码还得再奋斗七八年
但是他不想再奋斗了
他也好想游山玩水啊
宋家的没一个好东西!
上辈子欠了他们的!
但是骂归骂,终究还是心疼宋北城的。大商二年,朝臣开始暗戳戳地在梁之与耳边打听,他对哪家的姐比较心仪,可否入宫为妃。
梁之与面上笑嘻嘻地陪他们周旋,暗地里避他们如同蛇蝎,见着就绕道走。
梁之与其实心想,凡人已经配不上北城了。
于是,梁之与为宋北城暗地里压下了五年的选秀。
宋北城也乐得清闲,顺便也帮宋锦书清理一下身边时常凑近的世家子弟。
是好兄妹就应该一起单着。
夏日炎炎,宋北城坐在凉亭里批奏折,宋锦书走进来,大喇喇坐在石凳上,随手拿起一封奏折,当扇子一样扇风。
宋北城觑她一眼,没理她。
宋锦书热得额上全是汗,心里有点暴躁,“爹娘已经快两年没有回来了!我也想去江南!”
宋北城正在批奏折的手紧了紧,宋锦书是公主,可以出宫,但他要出宫必定没有那样容易,于是开始面不改色地扯谎,指了指狂晒的日头,故意轻描淡写道,“爹娘在江南种地,你若是喜欢,便去吧。”
宋锦书瞪大眼睛,转头往日头底下晒出裂缝的地上看了眼,瞬间觉得身上像是被烤焦了一半,“呜”了一声,把脸靠在石桌上,嘟囔,“还是算了吧。”
宋北城见宋锦书一脸生无可恋,好心地道,“外公,下月选秀,到时候你选几个,留下来做女官,给你做做伴。”
宋锦书瞬间来了兴致,挺了挺身子,凑近宋北城,“你是,选妃?”
宋北城抬眼,看见她一脸八卦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点零头。
宋锦书兴致更浓,“皇兄,你要纳几个妃啊,皇后呢,也是那时候选出来么?”
宋北城也不知道要选几个妃,梁之与只跟他,有心仪的便留下来。
宋北城舔舔干燥的嘴唇,不太确定地,“五个?”
宋锦书顿时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重复,“五个?!”
宋北城看她这模样,眨了眨眼睛,没话。
宋锦书凑他更近,在他耳边道,“可是娘过,娶了两个夫人就是渣男了。”
渣男
宋北城当然知道什么意思。
宋锦书接着,“娘亲还过,要是爹娶了两个夫人,她就要杀夫抛尸了。”
宋北城:“”
宋锦书叹了口气,见宋北城一脸不甘心的样子,站起身,往他肩上拍了拍,“皇兄,没关系,你只要不娶娘亲那样的女子便好了。”
宋锦书着托腮,觉得惆怅,“我什么时候也能选个驸马呀。”
宋北城被她这话吓了吓,“爹娘特意嘱咐,皇妹的婚事他们要亲自做主。”
宋锦书瘪瘪嘴,叹了口气,“我都成了老姑娘了。”
宋北城重新拿起奏折,不动声色地补刀,“老公主。”
宋锦书凶神恶煞地转头,“皇兄!你真是太坏了!我要去跟外公!”
宋北城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淡淡出声,“那你便别想再要冰块了。”
宋锦书瞬间怂了,耷拉着头,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过了良久,宋锦书才,“皇兄,我不想待在宫里了。”
宋北城愣住,“你什么?”
宋锦书沉默了一会儿,梗着脖子道:“我想出宫玩儿。”
宋北城心里松了口气,面上翻了个白眼,“滚。”
宋锦书很是惆怅,“皇兄,你总不能因为自己出不去,让我也不能出去吧。”
宋北城:“”对,他就是这样想的。
是好兄妹就一起寂寞。
宋锦书侧了侧首,忽然见到宋北城身边的大宫女,“杜鹃,你看呢?”
杜鹃轻笑了笑,“王爷王妃下了江南,皇上在宫里只有公主,自然是惦记着公主的。”
宋锦书瞪大眼睛,“杜鹃你怎么回事,以前还帮着我话的。”
杜鹃淡淡笑,安抚宋锦书,“奴婢只是了心里话。”
宋锦书偏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眼睛发亮,来了兴致,“杜鹃,依我看,皇兄选什么妃啊,你陪了他这么多年,做个贤妃算了。”
杜鹃的脸瞬间红了,连连推脱,“公公主这这实在不妥。”
宋锦书摆摆手,“没什么不妥的,皇兄,你看呢?”
宋北城没理她,低头继续批奏折。
宋锦书又抬头看看杜鹃,杜鹃也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宋锦书叹了口气,觉得没劲,就顶着太阳回了长乐宫。
宋锦书走后,宋北城抬眼看了眼杜鹃,又低下目光继续批奏折,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年多少年纪?”
杜鹃低眉顺眼道,“等过了生辰便二十了。”
“二十五可出宫,你如何打算?”宋北城问归问,手上的笔不停,仿佛只是不经意的寒暄。
杜鹃抿了抿唇,沉吟了片刻,更加低眉顺眼,却不话。
宋北城许久没听见回话,手微微一顿,遣散了其余宫人。
然后放下笔,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语气危险,拍拍刚才宋锦书坐过的石凳,“坐过来。”
杜鹃低着眼坐过去,双手搁在膝上。
宋北城看向她,“你想出宫。”
不带疑问的话,他已经看出她的心思。
杜鹃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出来,“乡下有一位表哥,与奴婢是有娃娃亲的。”
宋北城嗤笑了一声,“是吗?”
他显然不信。
杜鹃不再话,也不话,也不看他,就这样一直僵持。
气闷得很,宋北城心里也闷得很,忽然狠狠地扯了一把杜鹃的胳膊,把她扯到自己面前,紧紧盯住她,声音有些阴冷,“你表哥还能要你么?”
杜鹃的心中骤然一凉,惊恐地望向宋北城,“皇上”
宋北城看着杜鹃,忽然冷冷笑了笑,压低了生意,在她耳边吐气,“你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朕身边,”着撒开了她,站起身,“至于出宫,就不必再想了。”
杜鹃愣在石凳上,一动不动。
宋北城往外走了两步,回头斥道,“还不快跟上!”
杜鹃站起身,没顾上桌上的奏折,连忙跟了上去。
宋北城生的高大,步子迈的也大,杜鹃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宋北城并非是去往御书房,而是往林里走。
杜鹃一路急急跟着,只姑上看地面,没发觉逐渐走进了树林里。
脚踩着枯枝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惊动了一片燕雀。
宋北城骤然转身,把杜鹃按在一棵树上。
背后咯着粗糙的树皮,面前是满眼猩红的宋北城,杜鹃眼前略黑了黑,低了头。
宋北城嗤笑出声,伸手勾起杜鹃的下巴,逼着她看向自己。
他也在杜鹃的眼里看见自己。
他好像是疯了。
宋北城狠狠地威胁,“杜鹃,你趁早歇了逃开的心思,不然,朕要你好看。”
杜鹃的睫毛轻轻颤动,“是,皇上。”
夏日的风吹过来,杜鹃闻见宋北城身上的龙涎香,皱了皱眉,下意识要低头,却惹怒了宋北城。
宋北城以为她心口不一,更加扣紧她的下巴,干脆吻了上去。
但身子冷不丁被杜鹃推开,宋北城的脸色更加冷,“什么意思?”
杜鹃没话,低着头不看他。
宋北城被她的冷淡气笑,重新靠近,用手按住杜鹃的后脑勺,硬是吻住她,还故意咬破了她的唇,最后放开她的时候,语气颇好地道,“早乖点不就没事了。”
杜鹃垂眸,在宋北城的注视下,还是微微点零头,算是回应。
回荣福殿的时候,别的宫人早已等在令门外,见到杜鹃破掉的嘴唇,也见怪不怪,这在荣福殿早已经人尽皆知。
但也只是荣福殿的事,从未传到宫里别处去。
荣福殿里四季如春,正中的镂空镶金丝炉子里焚了香,两边各有太监把着扇子。
宋北城向后抬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杜鹃的手顿时握紧。
宋北城见到,轻轻笑了笑,“过来。”
杜鹃站着没动。
宋北城:“磨墨。”
杜鹃:“”
宋北城:“朕明日便派人去打听你乡下的表哥,立刻给他准备亲事。”
杜鹃的手一顿,没话,又继续在砚台里绕着圈。
宋北城也习惯她这样,继续道,“若是朕查不到你乡下有表哥那人物”
言未尽,杜鹃却听明白了,她会死的很惨。
“皇上,奴婢其实”
宋北城饶有意味地抬头,“如何?”
杜鹃横了横心,干脆实话,“其实表哥他去年已经成亲。”
宋北城挑眉,声音逐渐阴冷,“大胆,你这是欺君。”
杜鹃习惯宋北城时而的威胁,从善如流地道歉,“奴婢认罪。”
宋北城最喜她分明一脸郁闷,却硬要忍着的模样,心下一动,勾过她的腰,“认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