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王又一次直视着乔清澜的一双杏眼,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其中还夹杂着丝丝就连乔清澜也不是很能看懂的深长意味。
“美人儿,有时候,难得糊涂也是一种福气啊……”
励王凑到了乔清澜的耳朵旁边,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低低地说着,口中喷出来的阵阵气流,挠得乔清澜的耳郭一阵儿发痒,忍不住又偏了偏头,想不到剩下的最后一口气,却直接从半松的衣领处灌了进去,后颈都不由得起了一圈细密的疙瘩。
“在励王殿下面前,耍小聪明恐怕会更福薄。”
“哈哈哈哈哈……”
励王肆无忌惮地大声畅笑了起来,却终于彻底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猛地一挺身,双手一撑之下,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跳下了床铺。
“来人!给本王温一壶好酒来!”
酒是温好的,杯子是烫好的,面前的两盘下酒菜,也是厨房新鲜做好,第一时间给送过来的。
乔清澜已经重新把自己的那身嫁衣穿戴完毕,只是头饰都被随意地拔了下来,任由三千青丝随意披散在背后,盘起了双腿,坐在了励王的对面。
“来,我的美人儿,这可是上好的桂花酿,桂花酿成的酒,最适合女孩子喝了。今日是你我新婚之日,喝个交杯酒,不算本王欺负人吧?”
“殿下说笑了。”
乔清澜微微一笑,主动用自己的胳膊勾住了励王的臂弯:
“民女既已嫁给了殿下,早晚都是殿下的人,喝一杯酒,民女怎敢说个不字?殿下此言,民女只怕担待不起。”
励王砸吧了几下嘴唇,似是美酒的余香让得他意犹未尽:
“既然你已是本王的人了,又为何还要口口声声自称民女?”
“既然殿下也觉得今日是新婚之日,又为何,还要以美人儿来称呼民女呢?”
励王竟然难得被人堵得噎住了片刻,方才再度哈哈一笑,点了点头:
“说得好,美人儿只适合青楼,的确不适合本王的爱妃。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励王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就把自己娶进门来这件事情,乔清澜并不意外。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只是当朝一品大臣和三皇子之间的一场交易而已,因为三皇子是太子倚重的兄弟,所以要巴结;但他只是个处处留情的三珠亲王,所以柳大人舍不得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这样的人。在柳大人眼中,他的女儿当然必须是当朝太子妃和未来的皇后。
而励王,他也需要和柳家扯上关系,至于柳家嫁过来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只要这个人,可以让柳家跟他的关系更近一层,就足够了。
“臣妾乔清澜,原是柳大人府上戏班的班主。”
短短的这段接触,乔清澜已经明白,励王根本就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是用下半身来决定上半身的酒囊饭袋,所以有些事情,倒不如一次性趁着现在就全挑明来得更好些。
“戏班班主?”
励王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在嘴边勾起一抹饶有趣味的浅浅笑意。
柳子仲用一个戏子就把他堂堂亲王给打发了,说实话,励王心里头不可能高兴,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柳子仲偏生又越看越是觉得她十分有趣,连带着那些不悦不爽,也迅速被掩盖了过去。
“你也真是心宽,戏子的身份也能这么大大咧咧地说出来。若是本王没有记差的话,柳子仲那个老家伙同本王说的,可是把你认作他的义女了,难道柳子仲这么糊涂,连事先跟你串个口径的事儿都忘记了?”
“柳大人不曾忘记,能成为柳大人的义女,殿下的侧妃,是清澜前世修来的福分。只是纸包不住火,殿下能文善武,清澜深知此事早晚瞒不过去,倒不如趁如今殿下看着清澜这张脸还有三分新鲜热度,就实话实说了的好。”
乔清澜淡淡地说着,只是她的每一句话出口,都很有那么三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味道,反正,柳子仲越听越是惊讶,只觉得这丫头的心思着实清奇,这话若是换了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些女人,那肯定是说不出来的。
“告诉我,你刚才凭什么断定,本王不想跟你共度春宵一刻?”
乔清澜微微一笑,主动帮励王添满了酒:
“因为天色未晚,春宵还没有到。”
“你明知道这个答案不会让本王满意的。刚刚才说过耍小聪明福薄,这么快,自个儿便忘了?”
她本想帮自己也添满酒,然而只倒了一半,就停住了。
抬起眼来,乔清澜轻轻地望了一眼四周。他们二人此刻喝酒的地方,其实还是这张卧床,励王别出心裁地搬了一张木几,床幔也被他放了下来,美名其曰新婚美酒在床上喝更有味道。
只是乔清澜心知肚明。励王从刚才到现在,分明一直都在演戏。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励王要如此不遗余力地塑造自己只懂风流的昏庸假象,连在自己家里都始终带着这副面具,但她至少还看得出来,励王一直都是有防备的。既然这会儿他已经主动问出来了,想必,此刻并不惧怕隔墙有耳。
“殿下所有的动作都无懈可击,只是您的眼睛清澈见底,并无半分欲望。”
乔清澜浅浅一笑,主动把励王的酒杯递到他的嘴边。
眼睁睁看着励王低头张嘴,将杯中的酒水尽数吸入口中,方才补充道:
“就如同现在,殿下纵然喝了清澜亲手喂入您口中的美酒,也不曾有半分迷醉之态。若是您当真风流多情如坊间所传,此刻定然不会清醒如斯。”
励王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愣住了。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懂得那些风流客的嘴脸,她又说她自己是个戏子,虽然励王坚信柳大人再怎么胆大包天,也绝对不敢把一个不干净的女人送到自己府上来,但……
“殿下无需多心,清澜虽出身卑微,但绝不低贱,乃是柳府私养清白之身,绝不曾做过对不住殿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