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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邱健明的沉默里,孔青虬和周寻各自喝茶,喝得很小心,好像邱健明在的思绪是片羽毛,一不小心就会惊了他的思路。

孔腾的二儿子孔世业的事,孔青虬跟周寻谈过一些,有时两人小聚,坐在某家饭店或咖啡店的玻璃墙边,中午或傍晚,隔着玻璃,看外面大街上匆匆的人群,孔青虬会谈起孔世业,他指着人群中某一个,说很像孔世业,脚步急急的,脖子往前伸,好像腿脚老跟不上上身的节奏,半低着头,随时操心着什么的样子。

这些是孔世业们。孔青虬总这样说,他们全身心扑进城市,不过城市对他们不算厚道。

这种感慨一般发生在孔青虬回老家祭祖后再回城那段时间,周寻说他什么时候变成忧社会忧民众的热心者了,孔青虬说,每次回家看到我二堂哥,跟他谈谈近况,总带给我很多感慨,想很多我平时没想过的东西,不过,也就感慨一阵,假装关心一下社会,不用多久又甩到脑后去了,我接触得更多的是跑在最前面的人和物,那些前沿想法前沿科技之类,跟孔世业们好像不在同一个世界,感觉怪怪的。

据孔青虬讲的,孔世业在城里拼了很多年,一直不太稳定,不停地换行业,不停地重头再来。

看来,孔世业不单让孔青虬感慨,对邱健明触动也很大。

邱健明示意孔青虬和周寻喝茶,像终于回过神。

周寻还想再问点什么,一个人对别人发这种感慨,至少是放松警惕的,亲近的,这是不错的机会。邱健明却先开口了,问孔青虬,丹生奶奶这两天精神好些吗?

身体还成,就是精神……

没听孔青虬说完,邱健明放下杯子,邀孔青虬和周寻一起走,说要再去看看丹生婆婆。

说不定这次丹生奶奶肯让我摸摸玉睛了。邱健明说。

孔青虬和周寻对视一眼,孔青虬耸耸肩。周寻认为,一种可能是邱健明跟玉睛丢失无关,他不知玉睛丢失的事,还把希望寄在丹生婆婆清醒之上。另一种可能是,邱健明跟玉睛丢失有关,故意装出这个样子,这就狡猾至极了。

事后,孔青虬听周寻这样分析,哧地一笑,没用的分析,谁不会。

别小看这些没用的分析。周寻说,很多有用的东西就是从没用的分析里淘出来的。说这些分析为他接下来对邱健明的观察做参考。

又是这个毛病,你的精力又跑到研究人上去了。

事都是人做出来的。周寻说,只有了解人才能了解事。

去孔家的路上,邱健明又提到前些天去看丹生婆婆的事,说,青虬,你是在什么医药科技公司的,说什么医学研究多先进,对丹生奶奶奶的病一点法也没有?

奶奶是老了,除了传说的里的回春药,当今还没有什么真正对衰老有办法。孔青虬很无奈,其实奶奶十年前就有这症状了,容易忘事,我已经想法为她争取了很长时间。

丹生奶奶确实病严重了。邱健明说,不单认不得我,上次我把孔飞叔喊进去,她也没认出来。

把我爸喊进去?孔青虬问,你上次看我奶奶时?喊进哪?

喊进丹生奶奶房间。邱健明有意无意地踢着巷边的草,那天,我跟丹生奶奶说想摸摸玉睛,丹生奶奶不许,刚好听见孔飞叔在外间,我请他帮我说情,想着孔飞叔开口定是有用,可孔飞叔到了床前,丹生奶奶抱着盒子,碰也不让碰。

孔青虬去看周寻,周寻陷入沉思,没看他。

到了孔家,几个人直接到丹生婆婆房间,她似乎清醒了些,笑着招呼他们,请他们吃孔世娟买的糕点,问近来忙不忙。邱健明很惊喜,凑到床边介绍自己,丹生婆婆还是没把他记起来,但对他态度很好。邱健明指指床角的木盒,表示想看看玉睛。

孔青虬和周寻很担心,怕丹生婆婆透露玉睛丢失的信息,或丹生婆婆忘了玉睛丢失的事,把木盒打开,被邱健明得知那个消息。孔青虬朝周寻使眼色,要他想办法的意思。

周寻凑过去,正想说点什么,丹生婆婆拿一块枕巾,将木盒盖住,说,谁也别看。

周寻慢慢退开。

邱健明离开时极失落。

周寻说,如果他的失落是真的,那可以排除他,如果是装出来的,这个人就可怕了,可以把失落装成这样,让人恐惧了。

废话。孔青虬摇头。

不是废话,孔家人眼中,邱健明绝不是让人恐惧的人,这么多年,孔家人的眼睛不会差到这种程度,也就是说,邱健明的可能性很小。

那就好。孔青虬松口气。

但还是得确认。周寻说,要的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周寻说得和孔飞谈谈。

得看我爸肯不肯跟你谈——他会肯的,他很礼貌的。孔青虬说,可是周寻,不要太直接,不要像审问我爸一样。

周寻点点头,他认为孔飞是孔家中极特别的一个,他几乎像读研究生时尊重导师一样尊重他,因为这份尊重,从来到孔家到现在,除了必要的招呼和问候,周寻还不敢贸然和他谈什么。

孔青虬和周寻一起到孔飞房间找他,孔青虬对他父亲说周寻对他的书很感兴趣,想来看看。孔青虬不算撒谎,周寻被钉在孔飞的书架前,他知道孔飞有书,想不到这么多,想不到是这样的书。

周寻和孔飞谈了很久,都关于书的话题。孔飞很高兴,说周寻是真正读书的人,现在这样的年轻人很少,还答应周寻,想看什么书,尽管来拿。孔青虬告诉周寻,寨里人都知道,孔飞的书不外借的,个别人如果确实想看什么书,他宁愿买一份送给人。周寻是个特例。

孔飞突然放下书,看着孔青虬和周寻,看得他们胸口发慌,孔飞说,你们有话要问?

周寻说,就是了解一下。他有些结巴。

孔飞的意思是不想怀疑孔青虬和周寻什么,他其实反对这种调查的。他说出调查这个词时,他表情很奇怪。但又表示,理解孔青虬和周寻,他们想弄清一件事,那是他们的方法。不过,他也理解邱健明。

健明想摸摸玉睛,想从玉睛上沾点安心,不奇怪。孔飞说,健明做生意这么些年,肯定有很多难处和苦衷,生意场上变化很快,他肯定有很多想不明白的,说到底没什么依撑,他不踏实,他慌。

周寻看到孔青虬瞪大了眼睛,半张了嘴。事后,孔青虬对周寻说,他被父亲那番话惊住了,没想到父亲对邱健明的事会想那么细,表面看来,父亲一向只关注他的书。

不奇怪。周寻顿了顿说,我说了别生气,因为和孔飞叔和邱健明有相同的地方——别这么看着我,这是我的感觉,孔飞叔明白邱健明。

他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人。孔青虬说,你倒说来听听。

孔飞叔说邱健明慌,没有依撑,很多事想不明白。周寻说,这是对的,不管邱健明生意做得多好,他仍有迷茫感,找不到真正的支撑点,暂时只找到玉睛。我感觉孔飞叔也有种说不清的迷茫感,他想从书里找的,可能还没找到。

孔青虬陷入沉默。

周寻他们在孔飞处还是问到想问的,那天邱健明确实请孔飞帮忙说情了,就如邱健明说的,没有效果,丹生婆婆谁也不认,抱着木盒,说什么也不肯。

周寻还想问什么,孔青虬示意他走了。

出门后,周寻说还想问一句,孔飞有没有和邱健明一起呆在房里,直到邱健明离开。孔青虬说,别再问了。

从孔飞房间出来后,孔青虬和周寻绕着院子散步,周寻突然呀地一声,青虬,邱健明说奶奶抱着盒子不让看?

是,奶奶抱着盒子的。

孔飞叔也提到奶奶抱着盒子?

没错,怎么了。

之前,你说发现玉睛丢了,不是奶奶看到的,而是奶奶掂出来的。周寻的语气急切了,你说奶奶掂着盒子就发现玉睛不在盒子里了。

你是说?

没错,我是想说,邱健明想摸玉睛时,奶奶抱着盒子怎么没嚷,一个可能是那时玉睛还在盒子里,还未丢,另一个是奶奶病着,还没掂出玉睛丢失,这个可能性不太大,据你说,奶奶掂出玉睛不见时,脑子也是糊涂的,如果说那时抱了那么久没掂出,后来突然掂出来了,不太合逻辑。也就是说,邱健明去看奶奶时,玉睛有可能还没丢。

没错。排除邱健明,孔青虬看起来挺高兴的。

该了解你们说的那个乡干部了,叫什么?

郑普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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