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了周寻一句后,孔蓝雀就顾自在花境里绕来绕去,有时碰碰某朵花的花蕾,有时凑近一朵盛开的花,深吸一口,有时凝视某丛花,完全沉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周寻一直看着她走来走去,动作轻盈而有点俏皮,他没意识到自己在发呆,孔蓝雀立到面前他还没回过神。
这是在调查玉睛了吧?孔蓝雀看住周寻,目光带着刺。
周寻还有点蒙。
其实调查早就开始了吧。孔蓝雀鼻子哼了一声,只是以前遮遮掩掩,现在算走过形式,倒像成了一件什么正当的事了。
周寻不知怎么回答。
这么说,我们都是被调查对象了?孔蓝雀揽住朱彩彩的肩,语气生硬地问。朱彩彩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问她要不要一束花。
孔蓝雀不理睬朱彩彩的暗示,直盯着周寻,说,查吧,我们就在这里,我们会好好配合的。
周寻喉咙被堵住了,目光找不到可以安放的地方,他冲孔蓝雀笑笑,但立即觉得自己笑得很傻,极快地敛了笑,又感觉自己表情肯定怪异,懊恼不已。
孔蓝雀却哧地笑了,说,好啦,我没必要这么激烈的,刚才嘴快说了一通,挺好玩的嘛。孔蓝雀放开朱彩彩,任她忙去,对周寻说,你问吧,用电视剧里的话说,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周寻终于放松了些,呼了口气,说自己如果有什么问得不对或过份的,请直接提醒他,他会注意的。说完他又后悔了,觉得自己的表达又官方又呆板。
孔蓝雀却又变得严肃了,她说不关心什么调查不调查的事,孔家早就是个壳了,说是还聚成一团,还是个大家族,自欺欺人而已,都不敢承认,也不甘心这么散了。孔蓝雀认为其实没什么,散就散了,家族是过去的东西,早散了。在她看来,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从来就没什么家族不家族的,人都是独一的,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哪有可能聚成什么团。人得自己拼开一路,选一种日子过。人就是因为懦弱,才会抱成一团,成为什么家族。现在家族不适应这个社会了,所以就散掉了,没什么稀奇的。
周寻呆呆看着孔蓝雀,她是一个如此特别的女子,他想着该说些什么,最好能跟她这样讨论下去,深入地讨论。但周寻大脑竟一片空白,他弄不懂自己智商怎么下降为零了,他在孔蓝雀面前乱了方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们走走吧。
于是,两人在花境中缓缓走起来。
你怎么了?孔蓝雀很奇怪,怎么不问了?我哥说过你很厉害的,几句话就能挖出很多东西。
你哥损我呢。周寻不好意思地说。
被我刚才的话吓住了?
周寻摇摇头,莫名地问出一句,你喜欢玉睛吧?问完觉得自己蠢极了,类似的问题他之前问过孔蓝雀的。
果然,孔蓝雀有些惊讶,问周寻是不是问乱了,但她没有要周寻回答的意思,她再次承认很喜欢玉睛,玉睛够特别,又是经典款式又有时尚感,还是限量版的,能不喜欢吗?
周寻暗暗看了下孔蓝雀的表情,看不出她是不是在开玩笑,周寻再次怀疑起自己的智商。
孔蓝雀安静地走了一段,立住,对周寻说,不过,那只眼睛不能盯着看,我以前盯过它,盯久了,那只眼睛变得好怪,好像转了转,好像有光,好像盯着我看……
孔蓝雀顿了顿,深呼口气,接着说,总之,那只眼睛不太对头,我不习惯让它那样盯着,不喜欢那种感觉。这么说吧,要是盯太久或想深了,有点瘆得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孔蓝雀对玉睛竟有这种感觉,出乎他的意料,他看见孔蓝雀胳膊紧紧抱在胸前,大太阳之下,怕冷似的,他有种抱抱她的冲动。
谈起玉睛的故事,孔蓝雀说小时候丹生婆婆和母亲给她讲过多次,她最喜欢的部分是巫带着壮年男人到高山采玉石的情景,她觉得豪迈极了,像寻宝让人兴奋。她最好奇的部分是巫那个长生秘密,听到这部分,她就想象这样的场景,深夜,巫独自呆在某个山洞或某个远离人烟的小屋里,独自进行着一些神秘又好玩的仪式,她看到一些别人永远看不到的东西,得到别人永远得不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