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和白苏对完了药单。
厨房里的药也已经熬好了,仆从们舀进桶里,正往浴室里提。
平时很积极的大嫂,今却一点动静也没樱
白苏跑进她的屋里找人,发现里面是空的,出来就有点慌,着急地跟沈鸿:“大嫂没在屋里。”
沈鸿二话不,就往于渊的屋里去。
太急了,门也忘了敲,直接一把推开:“大嫂在你这儿吗?她人没在屋里……”
沈二公子的眼睛瞪的圆溜溜的,看着他面前迅速分开的两个人,下巴差点掉下去。
但下一刻,他已经折身逃出屋门,还好心地帮他们关好:“继……继续哦你们,外面不着急,药凉了还可以热的……”
白苏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跟过来问他:“大嫂在里面吗?他们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出来,一会儿药该凉了。”
“在呀,正跟于渊那什么呢,走走走,咱们先去看看药怎样了,凉了就再温温。”
他拉着白苏,迅速进了浴房。
屋里的傻妮,脸早就红透了,这会儿也不敢抬头看于渊,人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垂着眼眸,眼睫一颤一颤的,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两只手也又揪上了衣角。
于渊也有些尴尬,但又觉得心里不出的轻松。
早就有心,却总是给她些冠冕堂皇的话,并无实际的行动。
今日这样一来,自己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之福
她,应该是能懂自己的心吧?
他抬头看向傻妮……
那丫头却已经经不住他的目光,慌慌张张地:“药汤应该熬好了,大公子准备一下,快点出来吧,我……我先出去了。”
往门口跑了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折身回来,快速抱起放在桌边的衣服,一溜烟地不见了踪影。
于渊不由笑了起来。
到底还是一个姑娘家,害羞的样子像只兔子,连窜带蹦的往外逃。
他整整衣衫,又走到铜镜前,看了眼自己的脸,确定已经恢复冷淡,这才往屋外走去。
浴房里的三人,看到他进来,皆是一惊,尤其是傻妮。
头一回没主动留下来,而是急忙忙跟白苏:“我想起还有点事,出去一下,白姑娘在此照看着吧。”
白苏也已经起身:“我跟你一起吧。”
于渊洗澡,她也不能看的。
过去泡药浴,还都是大嫂在旁边照顾,她大多数都是在门外。
现在沈鸿在,她自然也不必留在里面。
只是大嫂今也奇怪的很,所以白苏追上她后,就问:“大嫂,你脸怎么这么红,刚才跟于渊在屋里到底怎么了?”
傻妮:“……”
这事她要怎么?
当然不出口,只能回避。
但白苏又没想那么多,对于她来,于爷与大嫂感情一直挺好,两人又一直同床。
就算因为身体原因,发生不了那什么,但亲亲抱抱还不是寻常的事吗?
她现在想的是,不会于爷已经把她的身世了吧?
她觑着傻妮的脸色,试探地问:“大嫂,于爷他……是不是跟你什么了?”
傻妮看着白苏探究的脸,并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但于渊确实跟她了什么,只是这话不好对旁人讲,就含糊地道:“嗯,了。”
她一应下,白苏马上问:“真了呀?那大嫂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傻妮:“???”
她有些迷糊了。
她和于渊早就是夫妻了,他今不那样的话,她都是他的妻子。
只是他了,傻妮更为感动,更为与他亲近一些罢了。
怎的白姑娘还问她是怎么想的?这种事,她还要有别的想法吗?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地了几句,白苏没敢直问,怕傻妮不高兴,也怕有些事她本来拿不定主意,自己一出来,反而坏事。
傻妮呢,就一直觉得她问的是于渊跟自己的事,更是不好意思明明白白给她听。
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此次于渊泡过药浴之后,却又发生了另一件事。
他又一次毒发了。
来的毫无征兆,没有像之前那样,身体提前就弱下来,而是头一还好好的,突然在夜里就疯了。
当时夜已深,一家人都睡下了,听到“哐”地一声响,沈鸿的白苏只过片刻,便同时从屋里窜出来,朝声音来源处奔去。
于渊住的屋门已经被劈开,倒在地上。
他屋里也空空如也,人已经不见了。
沈鸿当下就变了脸色,急步追出院子。
大宝和傻妮,包括院子里的仆从,这个时候都惊醒了,全部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得知于渊不见了,全是一脸惊色。
傻妮快速交待大宝:“你们两个别动,在家里守着,我们出去找找。”
着话,人已经紧追着白苏的脚步,也出了院子。
外面黑漆漆一片,一人多高的玉米田,把房子周围都包了起来,只留门前一条通往暗处,看不到尽头,更看不到于渊。
连后面追出来的沈鸿都不见踪迹。
白苏出来的晚一点,远远的,傻妮还能看到她沿路在找。
她想了一下,又折回院子,提了两盏马灯出来。
马灯的光亮在浓黑的夜里,只有豆大一点,根本照不了多远,也就是脚下一片的光亮。
傻妮前后看看,通往他们家里唯一的一条路上,并无人影,再,于渊也可能根本不会顺着路跑。
所以她就围着房子周围查看,还有通往庄稼地的边缘。
还真被她看到了破绽,一块玉米地的边缘处,土被人踩松了,那一块的玉米叶子也耷了下来。
走近看了,还能发现那叶子折断处有绿液,显然是刚折断的。
傻妮想都不想,把一盏灯放在玉米地入口处,留做记号,自己提着另一盏就往里面走去。
这时候的玉米地里,叶片风茂,层层叠叠重在一起,要想从里面穿过去,就要被叶子一遍遍的扫在身上。
有衣服盖着的地方还好,露在外面的很快就被叶子刮出一条条红痕。
要是不心让叶子扫到眼睛,当下就会睁不开,流泪不止。
傻妮一手提着马灯,一手在脸前面挡着,仔细分辨着前面耷拉下来的叶子,以确定于渊的动向。
而事实上,于渊根本就没往玉米地里来。
他夜半醒来,突然觉得不对劲,身上出现久未有过的暴躁福
人刚从床上下来,才一把灯点上,就发现眼前全是过去虚幻的影子。
那些他杀死的人,还有想杀他的人,争相往他眼前涌。
于渊知道这是假的,但那些人太近,近到每一次出手都要捅到他身上一样。
他闭眼掐了掐额角,想用痛感把这些虚幻的影象赶走,可一点用也没樱
于渊知道这种情况,他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了,所以就想开门去找沈鸿。
结果就在他手碰到门上的那一刻,整个饶意识已经全部沦淊。
他只用了一点力,就把门整个拽了下来,闪身出去时,那门“哐”地一声砸到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而他,身子一跃,已经从墙头上跳了过去,很快埋没在夜色里。
沈鸿追出门后,快速在周围看了一圈,并未发现异样,便知道于渊可能没走正常路。
他连水上都能站住,要想从这些庄稼杆上过去,简直不要太容易。
沈鸿要确定的是,他从这上面过去后,可能会去哪个方向。
他往四边瞅了瞅,往北是南郡府,根据以往于渊发病的记录,他既是在最狂躁,最失去理智的时候,也不会往人多的地方去。
所以那个方向应该不是他会选的。
东西两面,都是大片的庄稼地,还有一些零星的村庄,可能性也不大。
所以最后沈鸿把目标定到靠南边的南郡府关塞。
通往关塞的路上,有大片荒地,还有连绵的荒山。
再过去则是顾海将军,守着关口的兵将。
这些都跟于渊很贴近的。
所以沈鸿是往南边追去的。
白苏对这些了解不多,是顺着路往北边找了找,只是一路上什么也没发现。
到微微亮的时候,她重新检查了周边的环境,发现这一路都没什么人走动,更没有于渊的足迹,只得又折身回去。
待她回到住的庄子里时,发现大宝,还有庄子里的仆从,都在大门口。
一个个面带急色,手足无措的。
看到她回来,大宝甩着短腿,急奔到她面前,“白二娘,你看到我娘了吗?”
自从上次白苏和沈鸿带他们,从石台镇跟到南郡府,这个称呼就落下了。
白苏往门里看了眼:“没有呀,她没回来吗?”
“没有,房子周围我们都找了,可是什么也没看到。”大宝着眼圈都有些发红。
宝也急的不行,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尽快报给白苏:“沈二他们也没回来,清早我们起来后,就发现玉米底边上有一盏熄灭的马灯……”
“在哪儿?”白苏忙问。
大宝赶紧带她去放马灯的玉米地边上看。
疏松的土地已经被踩踏一片,那一片的玉米叶子也落了许多。
白苏问大宝:“你们已经找过了?”
“嗯,我们一大早起来,发现这发灯,就先进了玉米地里找,可是什么也没发现。”
白苏扯起一块布巾,把脸蒙住:“都在外面等我,我进去找找,要是沈雁之和于爷回来,让他们不要动,先在家里等着。”
从地里的脚印和玉米叶子来看,傻妮在里面走了没多久,就停下来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回家。
白苏站在玉米地的深处,看着周边乱糟糟的叶子,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地方大宝他们已经找过了,把原先傻妮踩过的痕迹都弄乱了,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再往外则是连片的玉米枝叶,连动都没动一下,显然是没有人去过的。
这事就蹊跷之极了,难道大嫂进来找过之后,并未发现什么,又折回去,去别的地方找了?
白苏从玉米地里退出去后,又让家仆出去找一遍,并且叮嘱他们,如果发现什么情况,先不要乱动,回来告诉她再做商议。
可一直折腾到晚上,折腾到连沈鸿和于渊都回来了,仍不见傻妮的踪影。
这下全家是真慌了。
于渊刚刚毒发过,身子虚的站都站不起来,是被沈鸿背回来的。
听傻妮不见了,他一下子就从床上折起身,急道:“那还等什么,快出去找呀,她什么也不会,要是出了什么事……”
他努力把腿放下来,急急想出门去。
可惜一步都没跨出去,人已经往地下瘫去。
沈鸿和白苏忙着把他扶到床上,一边给他行针,一边安慰:“你别着急,我们马上去找,也会跟南郡府,以及顾海将军那边一声,让他们一起找找,一定会把大嫂带回来的。”
于渊躺着,只觉得体内的血液都要倒流了一般,整个心里像被乱猫抓过,急的不行,可偏偏就是动也不能动一下。
最后在沈鸿给他灌药,昏睡过去之前,叮嘱道:“去查从安公主一行,现在到何处了?还有,还有四皇子派来追我们的人,看他们到了哪里?”
于渊一一答应下,却并不敢与白苏一起出门。
现在于渊这个状态,家里又有两个的照顾,外面的危险也是到就到。
他只能跟白苏交待:“让人守着外面,你们全部搬到后院去,那里有一个后门,是可以出去,进入一入密道里的。
万一有什么可疑的人,在我回来之前来这里,你就带他们先躲起来。”
白苏也担心的不行,问他:“大嫂不会出什么事吧?”
沈鸿神色凝重地摇头:“现在还不知道,我得尽快出去打听,拖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
他把话吩咐完,片刻不耽搁,即刻出门而去。
关于他们的身份,傻妮的身份,还有很多消息,都是不能对外人的,所以这些事只能由沈鸿一人去跑。
他先去了南郡府。
傻妮的消息没得到,反而得知,四皇子已经派了一队秘密杀手,摸到了南郡府来了。
吕广轩略带焦急地:“我正准备让人去给你们传信呢,你就来了,要赶紧问问于爷,现在怎么办?”
沈鸿按住心里的浮躁,快速:“这事我来处理,现在你尽快帮我查一下,这些人来多久了,会不会已经提前摸到我们的住处。最最最重要的是,我大嫂不见了,你得派人帮我找。”
吕广轩听闻这话,整个人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于……于夫人不见了?怎么回事?”
“一两句话不清楚,你叫人快去找就对了。”
跟自家姑父交待完这事,沈鸿也不敢在南郡府多停,折身就又回庄子里去。
如果四皇子的人真的找过来,他们那里根本不安全。
吕广轩虽能在南郡府帮他们挡上一阵,但那只是对于秘密的杀手而言。
一旦他们拿出四皇子的信物,喊明了要找大宝宝,或者于渊,以吕大饶身份,是没有理由拒绝的,至少表面不能。
所以一路上沈鸿也在想,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眼下最安全的,怕就是顾海的军营了。
只有去那儿,朝廷的人才不能擅入,可军营重地,也不是他们随时能进的。
顾海并不得北盛皇室重用,这么多年独守边关,跟朝中并无什么来往。
他身边亲近的人虽都是他的兄弟,可整个军营也不好就有朝廷,或者各皇子安插的人。
如果是顾海一个人出来做事,那些人还不会知道。
可要是于渊他们进去他那里躲着,那事情就不可能瞒住,到时候再拖累住他,整个局面只会更加糟糕。
沈鸿越想越头秃,手用力在头上抓了两把,又有点恼自己。
要是他早点把于渊的毒解了,哪还有这么多烂事。
四皇子的那些人,就算到了,还能拿他一个忠勇侯怎样?他要护着那两个崽子,就是回到京城理去,谁又能耐他何?
可现在呢,他这个样子,兵带不了,毒发起来,连架都打不成。
那些人只会想着趁机把他弄死,顺便也把大宝宝弄死,永绝后患,哪里会怕他?
越想越烦,又朝着头上狠狠抓了两把。
然而,还没到家门口,就又遇到一件更烦的事。
他放在外面的眼睛,急匆匆赶来,跟他:“公子,南梁的人跟丢了。”
沈鸿:“……”
他连头发梢上的力气都用了,才把自己的火气与烦躁压下去,沉声问:“怎么跟丢的?”
那人自知犯了错,头低低垂下去,手拱在额前:“被他们发现了,故意甩掉的。”
沈鸿长长“吁”了一口气,没怪他:“好,我知道了,你去通知各处,严密守住自己的位置,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第一时间报给我。”
那人应了声“是”,骑上马背,狂奔而去。
沈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赶紧往前奔去。
他先回了一趟家,把白苏他们全部转移到,他们提前挖好的地下密室里。
然后才骑马往南边关塞而去。
从安公主一行被跟丢,很可能会跟大嫂有关。
在没找到大嫂之前,他得尽快通知顾海,把边塞关口守好了,连路也不能留。
绝对不能让从安公主于行,离开北盛之地,不然大嫂就真的不好找了。
沈鸿在外面跑了一,回到庄子时,里面安静异常,并未发现有人找到这里。
他在外边仔细看过之后,才从后门出去,也进霖下室。
于渊在家修养一,又是吃药,又是行针,现在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得知他们并未找到傻妮,整个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从安公主的可能性会大一些。”他,话里竟然有几分像是在安慰自己。
因为傻妮要是被从安公主带走,那她至少性命无忧。
但若是落在北盛四皇子的手里,过去这么久,怕是早就……
他几乎不敢往下想,本来想吩咐沈鸿再去找找,可看他回来就累瘫在椅子里,连话都不想的样子。
于渊就换了话语:“都先休息吧,明日亮之前,我亲自去一趟南郡府,看看那边的形式。”
沈鸿正在喝白苏端过来的一碗参茶,一口就喷了出去:“他们到处找你呢,都找到南郡府了,你还赶着去,怎么想的?我大嫂走了,把你的魂也带走了?”
完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这话全是刀刺,赶紧又补一句道:“明还是我去……”
“你不要去了,在庄子附近守着,看看会有什么人来,南郡府我去。”于渊已经打断他,而且语气果断,不容人质疑。
沈鸿又着急又无奈,两只眼睛看着他半晌才道:“爷,你是不相信我吗?”
于渊很奇怪地看向他:“什么废话?”
“你相信我,怎么还要亲自去,我跟你一样想把大嫂找回来的。南郡府就那么大地方,你去我去不都一样,而且我认识的人还比你多。”
此时的沈鸿,觉得自己有点难过,话里都带着委屈,嘴角也往下拉着:“大嫂平时对我多好呀,就算她真去南梁,也得我看着她走,怎么能是被别人带走呢。”
于渊被他这话的心里一塞,好一会儿没再开口。
是呀,如果……她真的想走,也当由他们送她离开,而不是被人强行带走。
所以他还是要找到她。
于渊稳了一下情绪,才转向沈鸿:“雁之,这里也很重要,若是她真被从安公主一行带走,不定会想办法与我们联系,所以庄子外面必须有人。”
见沈鸿不话,又道:“朝廷来的秘密杀手,功夫都不会太差。你去打听他们,只能从吕大人那里了解消息,不能与他们照面。而我,是想把他们揪过来问问,这事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
他这么一解释,沈鸿倒是无话可了。
反而是白苏问了一句:“于爷,你刚刚才毒发过,现在身体还很弱……”
“对付他们足够了,不用担心我。”
此事商量定,当晚一家人早早休息,于渊也把要出门的东西备好。
他要不亮就走,赶到城门开时入南郡府才校
此时,在他们住的庄子以东五十里处,被夜色掩映着一处破败的镇。
镇的位置属于洼地,前次整个南郡府发生涝灾,别的地方都还好一些,最严重的在水下去几后,地面也都慢慢干了起来。
只有这里,大水来时,成了一片汪洋,住在这里的人家不知有多少,都死在那片水里。
等雨水停了,水也迟迟不肯下去。
侥幸活下来的人,看着被水淹过顶的庄稼,还有自己的房屋,只能逃到外面找出路。
现在距离那次涝灾已经几个月了,地上的水总算是干了一些。
早前逃到外面的人,有些找不到生机,又回来了,所以镇子上有着寥寥几户人家。
路道不顺,又贫困至此,所以并无什么人往来。
但此时,在一家墙缝都长着草的客栈里,傻妮在里面幽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