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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拂晓,大军起行,太子风岚代天子为大军壮行。祭过皇天后土,风岚举杯与主帅践行。我一笑,接过酒盅,一饮而尽,掷杯在地,在晨光中翻身上马,斗篷摆动间,白凤金鳞云纹甲耀耀生辉。

这斗篷是刚刚风岚特地交给我的,是难得一见的玄色猩猩毡配赤色羽毛缎,绒毛细密,风帽厚实,沾水不湿,柔软保暖。风岚亲手与我披上,晨曦中,清秀男子笑得温柔缱绻:“西境风寒,特向父皇求来这灵犀毡与卿挡风御寒。”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风岚啊风岚,我心口又痛又暖,你记得我畏风怕冷,是否也记得我“恩爱两不疑”的心愿?那深夜飞出军营的白鸽,可曾停落你的案头?我满腔深情,能否换来你片刻赤诚?

也许是我的情绪太复杂,一时无法控制的从眼角眉梢溢出。风岚看着我的眼睛,竟怔了一怔,欲言又止。

此刻我跃马扬鞭,长剑出鞘,在阳光下映出夺人心魄的寒光!我纵马军前,朗朗道:“不予战,何以知道我强大?!不予战,何以知道我不可欺?!将士们,战!”

“战!战!战!”

在震耳欲聋的喝声中,我一马当先,逆着初升旭日,直奔黑水河而去!

我没有回头,却清楚感觉到,风岚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他目光所到之处,如燎原烈火,将我的血与骨一并熔化,只剩下一颗剧烈震动的心,悲鸣着,跃动着,向着他在的方向。

这一路尚且顺利,只是听父亲传书说,妹妹云容自我离京之后担忧不已,思姐心切,竟是病倒在床。一时令京城诸人皆感叹我们二人姐妹情深。我回信切切叮嘱云容“安心休养”,万勿为我担心。交给侍女云宜寄出书信,二人不由相视而笑。

北宸南北狭长,而东西国境并不辽阔,大军昼夜奔袭下,第五日拂晓便到了黑山脚下。远远可望见前方林立的岗哨营帐,那便是我十万将士苦守近半月的黑水河大营了。再往前,如一条黑龙般起伏蜿蜒在地面的,便是西域与中原的分界天堑——黑水河!

我跃马丘陵之上,细细查看了一番地形,这才示意三军,直奔黑水河大营而来。

大营越来越近,我心中的不安亦越来越深:这大营实在安静了些,远远望去,不见人影,路过的岗哨亦不见有人站岗,更让人不安的是,西风迎面而来,带来浓浓的血腥气!

我策马疾驰,终于来到了正对黑水河的大营入口,触目所及,不由令我心神大震!随行而至的诸将也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我翻身下马,身后诸将也默默下马,屏声静气,与我一道向营中走去。

我们身侧,到处都是人。

死人。

身着我北宸军服的死人。

一排排,一列列。他们静静地站在那儿,在冷冽的寒风中,站成了一座座残酷的雕像,站成了一道不容逾越的城墙!

我沉默着,诸将沉默着,左右二军八万兵士也沉默着。

我便走便心中默数,这尸山骨海仿佛漫无边际,粗粗数来竟不下五六万之众。前线战事之惨烈,显然远超出我们想象!

难道短短数日,这黑水河大营竟已失守?为何一路上未得到军情急报?前面探路的斥候回禀也是一切如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牵着马越走越快,只想赶紧穿过这人间炼狱,去大营内看个究竟!

忽有利刃破风之声,朝我面前呼啸而来。我侧身避过,箭矢重重插进地面,看其制式标记,正是我北宸守军所用!守军仍在,我黑水河大营仍在!诸将皆舒口气,精神一振。

成安早已跃至我身前,一边警戒,一边厉声高呼:“北宸兵马元帅云裳领兵至此,黑水河大营驻守将军何在?”说着将特制的北宸军旗烟火信号弹入半空,一声巨响,烟火炸裂,半空中显出一面巨大的北宸军旗!

前方沉寂了片刻,三三两两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援军,是援军到了!”“云家的人!凤…到了!”“快,快去禀告孙先生!”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远处寒气凝结的云雾里,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在奔走、集结。三三两两的声音渐渐汇聚在一起,不过只片刻后,这声音却又突然沉寂下来,整个大营安静的落针可闻。

大营越来越近,透过薄雾,我渐渐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大营外围筑有寨墙。以土石垒就,高不过丈余,其上遍布刀痕箭印,更有血迹斑驳,看来之前曾发生过惨烈的攻防之战,也就是说,蛮人曾渡过黑水河!我一惊,想起自己一直担心的那件事,难道竟已迟了?

寨墙外围是一道堑壕,宽不足一丈,深却足足一丈过半,细看之下,这堑壕如此之深竟是因为土方之上层层叠叠堆放着无数尸体!尸体冻结成墙,其下土方也早已被血肉浸透,将土方与尸墙紧紧相连,浑然一体。硬生生将堑壕加深了半丈有余!与那立着的尸林不同,这些用来砌成尸墙的尸体,装束甚为特殊,身着黑甲,面覆青铜鬼面具,却也不是蛮人装束。来犯之敌究竟是何来历?我正思索,只听前方轰然作响,营门大开,栈桥放下,十数骑鱼贯奔出,远远向我们奔来!

当先一骑瞬间已至我们面前,骑士翻身下马,身披重锴,盔甲遮面,难识真容。只听他朗声道:“重甲在身,不便行礼,敢问护国将军、兵马元帅是哪位?”言语间,其余数骑皆已奔驰到我们面前,马上骑士与先前这位装束一致,他们默默翻身下马,站在先前骑士背后。却也不上前见礼。

我与诸将一路行来,见过了尸林骨海的残酷景象,内心震动不已,一时间竟也无人去追究对面礼节举止上的不敬之处。更重要的是,对面虽然寥寥数人,面对我与身后数万兵马,却不显得单薄无力,沉默中反而带着重重的压迫与杀气!这种气势恍若实质,扑面而来,令人无法小觑。

亡命之徒。看着对面这群人,我脑海里突然闪过这四个字。是,此时对面所站的这些人,尤其是后面到的那十数骑士,沉默冷寂,煞气森森。仿佛早已非军非将,而是尸山血海中挣扎而出的索命厉鬼浴血重生!哀嚎着欲饮血啖肉,煎骨熬髓!

这黑水河大营过去几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边思索,我一边信手将斗篷解开,抖落在马背上。一身白凤金鳞云纹甲,即使在清晨薄雾中亦反射出淡淡银光:“将军有礼了。本帅云裳,奉皇命领军至此,助黑水河大营将士共御强敌。”

对面诸人见了这凤甲亦不下跪行礼,只有当先领头的骑士微微躬身,其余各个缄默肃立,直如铜浆铁柱一般。

沉默中,只见对方领头那名骑士,微一侧身拱手,继续道:“敢问元帅,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元帅既带兵来援,怎不见有粮草辎重?”

这句话提醒了我背后诸将:那押送粮草辎重提前两日出发的中军到哪里去了?顿时身后议论声四起。

我去看焦孟,那日我请焦家为我办的第一件事,便是以焦家商队中途接应中军,将粮草辎重轻骑快马先运送至此。他肯定的对我点点头。显然已得到粮草送达的确切消息。

我心中一定,挥手止住诸将议论,前行两步,几乎与那领头骑士面对面站在一处。我盯着他的眼睛,气定神闲一字一句道:“粮草辎重不已在将军营内吗?怎的又问起本帅来?难不成将军是对本帅身份及我身后数万兵士心怀疑虑,故意试探于我吗?若我果然身份有异,你这区区数十人又打算如何拦我大军铁骑?将军之意恐不在此,而是故意拖延时间吧?”

话音未落,我已电光火石间伸出手去,紧紧扼住了领头之人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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