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和和美美。好了，小姐。”豆豆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这串俗语，终于替百里蓝珊绾好了一个复杂而美丽的发髻。

都是女人最美的时刻就是结婚的那天，这话应在百里蓝珊身上一点儿不假，镜中的她红装托气色，笑貌若春光。

不论是在哪里，这都是百里蓝珊第一次成亲，绕是她平日再寡淡，可此刻作为一个女子面对结婚这件事，内心都难免有所波澜，而当第五夜自喜娘手中牵过百里蓝珊的那一刻，来自他掌心的温度，使百里蓝珊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很安全的感觉，正如八月十五那晚他握着她时一样，第五夜的手心里似乎总充斥着能让百里蓝珊安心的力量。而在红盖头下的她不曾看到第五夜握住她手的那刻，脸上转瞬即过的一抹玩味。

那边，百里雨晴也已坐入轿中，当浩浩荡荡的两行队伍到达庆舞殿时已是傍晚时分。

今日的庆舞殿一眼望去就是一片红色的海洋——红灯、红彩、红花、红酒、红罗绸缎，那绵延不绝甚至将天边的云朵都惹染成绯。

第五夜牵着百里蓝珊的手往殿台中央走，四下恭贺声绵绵不绝。

“祝愿摄政王得此娇妻……”

“祝愿五王爷瓜瓞连绵……”

“祝愿摄政王百年好合……”

……

“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一拜天地……”

“二拜天子……”

“夫妻对拜……”

“礼成！”

“哈哈哈，好。摄政王、五王爷，昔年他国进贡于朕，七彩琉璃玉、和五珠鸳鸯枕各一对，朕今日便将这成双成对的吉祥之物分别赠予你们，图个好彩头。”第五凌道。

“臣弟谢赏。”第五夜道。

“臣弟谢赏。”五王爷道。

礼毕。

百里蓝珊和百里雨晴先被送回各自的府中。

当百里蓝珊被带到新房后，便令下人们全都出去了，而后，她自己掀开了红盖头，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这寸天地也是红色的，红木雕花床轻纱垂幔，龙凤鸾锦被蓬松柔暖，箱柜窗台上大红剪喜，桌上红烛摇曳、满室被蛊惑的春意漫然。

此刻，百里蓝珊若再不推开窗，让檐外凉风清醒一下，怕是就要将一切都当真了。

在二十一世纪，妈妈总是不时的跟她念叨说最希望、也最期待的就是看到她结婚，而她自己嘴上虽然不说、可到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谁不在心里也是一遍一遍的憧憬过。而今天，这充满了期盼的一天终于来了，却是物非人是——妈妈不在，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而百里蓝珊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那边是白天还是晚上？她是在上班还是散步？

百里蓝珊不想想这些事，却奈何现在脑子里面全是这些事，她看着圆圆的月亮，轻声唤道：“嘿，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有没有发现那个人她不像我，我今天结婚了，你知道吗？你原先不是最期待的吗？你看我今天漂亮吗……”

语塞处、哽咽时，百里蓝珊再也说不下去。

月儿圆、泪珠圆，百里蓝珊孤独、无助，没有安慰。

轻轻的推门声暂停了她的思绪，百里蓝珊回身第五夜已朝她走来，今日的第五夜也是一袭鲜红，与往日玄衣的神秘不同，看来是那样妖冶放肆。

百里蓝珊下意识的抹了抹眼睛，却还是没有躲过他。

“怎么哭了？”第五夜轻抚过百里蓝珊脸颊低声问道。

百里蓝珊笑而不语，也不想回答什么风大眯眼之类的鬼话，她错开第五夜温柔的目光，却正巧瞥见摆在地上的几箱嫁妆，便轻轻一指、将话题转开道：“那些是送给你的。”

第五夜微微一笑、也不再追问，只将百里蓝珊搂进怀中。

随后两个丫鬟轻轻敲了敲门，便和喜娘们端着一串东西走了进来，见到百里蓝珊的红盖头已被掀开，像见了怪物一样惊道：“王妃，您的红盖头怎么……”

“不必拘此繁文缛节。”第五夜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

“这……”喜娘无奈的退后，一名长相清丽的丫鬟又道：“王爷，醉生梦派人送来一篮子酒，说是有个姑娘定的，要他这会儿送到府上来。”

“是我定的。”百里蓝珊对第五夜道，随后她又交代，“把酒放下，你们就都下去吧。”

“这……王爷……”还有好多礼数没有完成，喜娘们犹豫着在看第五夜的意思。

“难道以后在府里我连叫丫鬟退下这点儿小事都决定不了吗？”百里蓝珊好笑的看着第五夜问道。

第五夜似乎很喜欢百里蓝珊的态度，他单手一挥道：“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两个先留一下，剩下的人都下去吧。”

“是，王爷。”喜娘们纷纷退下，留两个丫鬟，第五夜随后对百里蓝珊道：“她们两个你随便选一个作你的随身丫鬟。”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百里蓝珊问。

左边的丫鬟道：“奴婢叫秋心。”

右边的丫鬟道：“奴婢叫饮月。”

“饮月……”百里蓝珊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杯中无酒、但饮明月，好名字，就她吧？”

“饮月，以后你来侍候王妃。”第五夜点头道。

“是，王爷、王妃。”饮月道。

“好了，现在都下去吧。”第五夜道。

“奴婢告退。”秋心、饮月道。

“接下来做什么？”所有人终于都退下了，第五夜问百里蓝珊。

“喝酒呗。”百里蓝珊起身走到桌旁，“喜娘准备的酒虽好，却不够新，蓝珊听闻王爷喜好饮酒，不如就让蓝珊为王爷重新斟一杯，可好？”百里蓝珊说着已将杯中原有的酒毫不惋惜的倒在了地上。

随后斟以清水荡了荡杯子，又拿出醉生梦送来的酒，在杯子里倒来倒去。

新婚之夜，没有人会着急的，第五夜随意躺在床上，任由百里蓝珊折腾。

“尝尝。”这一杯酒末梢色呈淡青而渐走苍白，第五夜浅尝了一口、极有兴味道：“柔中带刚，刚中还绵，温如春风，柔似细雨，回味之处却醇而烈。你这酒果然够新！”

“王爷可能说出这是什么酒？”百里蓝珊问。

“若答不对，可是没有资格喝下一杯？”第五夜指着百里蓝珊手中另一杯色呈琥珀、而末梢奇绿的酒问道。

“不，只是没有资格喝交杯酒，王爷你可知道，在这婚嫁之礼所有的流程里，蓝珊最喜欢的就是喝交杯酒这一项，现在终于快等到了，王爷不会让蓝珊失望吧？”百里蓝珊道，此刻穿着大红嫁衣的她说出这话已比酒还媚惑。

“答案的对错还不由你。该是我求你莫要让我失望才是啊！”第五夜打趣后、正色道：“你这酒是由五年的烈品大曲和七年的竹叶青掺半而成，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王爷果然知酒，”百里蓝珊笑了，接着递上一杯清水，让第五夜漱喉，随后便将那杯琥珀色的酒呈上，“再尝尝这杯。”

“入喉清凉，入胃如火，犹如冰火两重天，是以十五年的女儿红配上五年的竹叶青和六年的茅台、最后再滴入三两滴三年的荷叶酒调和而成？”第五夜道。

“王爷果然没让蓝珊失望。”百里蓝珊欣赏道。

“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第五夜好奇道。

“王爷喜欢喝，蓝珊就给王爷调。”百里蓝珊这样回答道，第五夜笑了笑，“我也调一杯，你尝尝如何？”

第五夜拿起年份低的竹叶青与荷叶酒混合倒入杯中，最后再斟入一盎司十五年的女儿红，不加搅拌递到百里蓝珊面前。

这酒青荼二色交织，最后注入其中的砖黄色晕开，相互纠缠却不浑浊，活像一块液体的琉璃，梦幻而迷璃。

“滋味如何？”第五夜问。

“初入唇喉，只觉清凉，尽引后亦觉滋味寡淡、木讷，并不丰厚。”百里蓝珊道，第五夜听后点头笑道：“不错，这酒的魅力不在当时，而在后劲儿，若饮后可支撑到它的后劲儿发作时而不醉倒，方能感受到它余韵里蕴藏的狡黠、隐现的灵动。而若支撑不到这个时候自然无从感受，次日酒醒时那股劲儿又早已过去，所以这酒真正的滋味有多可爱，却没有太多人知道。这是醉生梦中最不受欢迎的一款酒，却是我最爱的一款酒，它的特别就在于只配懂得人来饮，有些人亦如这酒。”

“这酒叫什么名字？”百里蓝珊饶有兴趣的问道。

“伯牙。”第五夜回答。

“那么能喝懂它的人就是子期了。”百里蓝珊欣然道。

“子期也好，伯乐也罢，不过是个名字，何必在意，眼下这个才是正事。”第五夜倒了两杯酒，递给百里蓝珊一杯。接过酒杯，百里蓝珊主动绕过第五夜臂弯，二人相视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百里蓝珊把喝过的空杯随手往桌上一放，可第五夜却又拿了过来，与他手中那只一正一反掷在床下，百里蓝珊不解，只听第五夜淡淡解释：“听说这样才能百年好合。”

百里蓝珊好笑道：“原来王爷也讲究这些。”

“上次你说你并不属于这里，我便开始担心你随时会走，所以不得不讲究些。”第五夜道。

“王爷竟还记得我那日说过的话……”百里蓝珊有些动容道。

第五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将百里蓝珊拉到身边，“现在酒也喝了，杯也摆了，那么接下来……”第五夜故意不说完，但成年人谁听不懂他的玄外音。

可百里蓝珊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更没有忘记上官不让给她下的冰火月圆蚕，她自问绝不是什么好人，也从不对谁都是菩萨心肠，可她不想对第五夜下手，不论从理智还是那些说不清的感性，她都不想对第五夜下手，所以这会儿，百里蓝珊只能装傻道：“接下来……不如让蓝珊给王爷讲个故事听，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