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桃和李杏眼里,这时候的温念白温柔精致的面孔看起来莫名的森冷。
她们心底冒出一丝丝的凉意。
温念白倒是无所谓。
因为,这也是她第一次体验到有时候面对没有恶意但异常盲目的普通人,有时候做出坏人的样子,还是必要的。
这次她率先进入了李杏家中,李杏下意识地退开一步,让她和容飞扬进来。
李桃瞪了眼自己的妹妹,却也没有办法,也转身回去,然后把家里几个一脸茫然的十几岁大孩子全赶回了房间。
“去去去,大人谈事儿呢。”
她们姐妹两原本凑一块过年,谁知道会有这么两位不速之客上门。
温念白看了眼桌上丰盛的饭菜,忽然有些怔然。
啊,过年了啊……
对于中国人来说,大年三十才是年夜。
过了这一天,才是真正的新年。
她今年没回去,爸妈……
温念白摇摇头,甩掉自己多余的心思,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来。
“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爸怎么说都是死在你们的项目里,你们别想逃脱责任。”李桃抢先发言,肥胖的脸上露出一脸小市民无赖的表情。
温念白和容飞扬互看一眼,他们其实也挺理解这种小市民的调调的。
这世上不少人有死哪闹哪里的习惯,这——反正人死不能复生,总要为活着的人捞点补偿好处的想法挺常见的。
温念白弯着眸子微微一笑:“李桃阿姨,你先说说看,你们有没有把我们来找李杏阿姨的事情告诉李顶天、李立地两兄弟?”
李桃和李杏互看一眼,没什么迟疑地摇摇头。
虽然李桃不让李杏再接温念白的电话,但也不知道什么心态,她鬼使神差地交代了李杏不要告诉李顶天和李立地。
她终归因为温念白和容飞扬的话对两个弟弟产生了几分不信任。
而这种不信任,只怕是日积月累的一个结果。
温念白闻言,心里有了数,于是微微一笑:“很好,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你们吃亏的,我相信你已经听李杏阿姨说了,我是为了替我上司洗清冤屈,抓出陷害他的人。”
她瞥见李桃一脸将信将疑的样子,再淡定补充了一句:“同时,作为交换,我们可以保证你们不管怎么样,都能拿到一数额不低的补偿金,此外还能让你们分到你们父亲那套老房子的拆迁款。”
这话一出,李杏和李桃两个人脸上都露出震动的神色来。
李杏甚至满脸惊愕里带着惊喜:“真的吗?我们要做什么!”
那她至少能分两百来万呢!发达了!
李桃赶紧阻止了李杏的迫不及待的追问,她胖脸上闪过狐疑:“你们这些给外国人办事的小年轻最狡猾了,先说说你们要我们做什么吧?”
温念白淡定地道:“很简单,你们要在媒体面前承认你们后来发现你们的父亲,其实是为了能从普瑞得到价格不菲的补偿金给你们两个女儿才跳楼这个事实即可。”
“什么!这不可能,这不是便宜了你们吗,我们还能拿到屁个钱!”李桃梭然地站起来指着温念白的鼻尖,脸上的肥肉气得颤抖。
温念白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手里的哪本日记:“我说了,作为交换,我们可以帮你们打官司,让你们父亲的房产平分给你们兄妹四人,你们应该知道,房子拆迁补偿款可是有将近千万了。”
这个老小区的房子是九十年代的老式大户型,百平方往上走,按照1赔1.5倍的协议约定,总赔偿金高达千万。
温念白看着李桃淡定地道:“丑话说回来,按照国家规定,你们父亲哪怕是真的因为强拆跳楼,你们去打官司,法院按照规定判决死亡补偿金也最多不过百万。”
容飞扬翘着长腿坐在一边,冷冷地补充了一句:“何况你们的父亲跳楼是不是因为强拆,这本日记记载得很清楚!”
李桃和李杏两个人面面相觑,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容飞扬实在厌憎她们那对弟弟,李顶天和李立地,那两个中年混子是敢闹派出所的主,泼皮无赖得很,压根对不起他们爹给他们取的名字
所以,他干脆地道:“你们爹压根是被你们那两个畜生弟弟骗着去公证了遗嘱的,他们两个小子拿了房不管你们爹,一人能分几百万,现在连你们爹拿命给你们两换来的钱,他们还想贪光了!”
他一脸莫名地看着对面这老姐俩:“就这,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温念白看着这两位阿姨,在她们有些苍老的面孔上还是看到了她们内心的挣扎。
她垂下眸子,轻叹一声:“我有一个好朋友,她人很好,可家里也是重男轻女,只想削尽她的骨肉,去喂养弟弟和一家子,她为此生出无数烦忧,甚至不敢正常恋爱,更不要说嫁人了。”
李桃和李杏闻言,又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想起了那些难熬的日子。
见老姐俩神色渐冷,温念白抬起美丽的杏眸真诚地问:“阿姨,你们两姐妹把他们当弟弟,从小给他们做牛做马,付出了一切,可他们就真把你们当牛马,真当过你们是家里人吗?你们当了一辈子扶弟魔真的甘心吗?”
说着,她还特意看向李杏。
李杏瞬间脸色难看起来,她想起了自己去李顶天家给女儿借学费,却被他和他婆娘轰出来的样子。
李桃也想起了自己早早辍学,拉着二妹一起下田,十五岁出去打工的日子。
她把所有的钱给到家里,自己在外头一口馒头一口水,可两个弟弟却拿着钱去镇上八十年代的游戏厅、录像厅那种稀罕地方潇洒的往事。
再之后,两个弟弟成家、盖房、找工作、娶媳妇,除了父母以前那点钱,几乎都是她和大妹一手操持。
有些话点到为止。
温念白和容飞扬两人都不再作声,淡定地等着这老姐妹回神。
果然,不过一刻钟之后,李桃脸上肥肉一颤,心一横:“行,你先跟我说说你们打算怎么把我爸的房子给我们分一份!”
她也问过律师的,那房子是真没办法,老头子公证了遗嘱,她们就是分不到。
温念白再次打开手里的日记,指着上面的那些腥红的话语——
“你们的父亲应该不止有高血压和之前瘫痪在床的后遗症,他最严重的后遗症是不是阿兹海默症,也就是老年痴呆,所以要一直吃药?”
李桃闻言,脸色顿时又难看了起来,刚想否认。
李杏则已经忍不住慌张地道:“这事儿,我大弟和小弟不让对任何人说,警察来了也不能说!”
温念白:“……。”
容飞扬:“噗嗤……咳咳咳咳。”
他已经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李桃一脸无语:“……。”
她这个妹妹真是……老实得让她都无话可说。
李杏似乎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蜡黄干瘪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好意思的窘迫来。
温念白轻咳一声,缓和一下气氛:“这件事很关键,如果你们的父亲是老年痴呆症患者,而且又相对严重的话,其实属于法律上限制行为能力人,那么他之前立下的遗嘱,是可以被主张无效的,即使那份遗嘱已经公证了。”
李桃虽然不完全能知道什么叫——“限制行为能力人”。
但,她却还是立刻警醒起来:“你是说我爸要是有老年痴呆症,那个遗嘱就不作数了?”
容飞扬不可置否地摸着下巴:“没错,所以那份遗嘱其实有很大可能失效,所以猜猜看,李顶天和李立地为什么交代你们不要对任何人说呢?”
这下不光李桃脸色难看,李杏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还用猜什么?!
傻子这时候都知道了,这是因为那兄弟两个十有八九是怕被人知道那份遗嘱是可以被判定不作数的,然后他们担心她们这两个姐姐抢拆迁赔偿款呗!
李桃沉着胖脸:“那两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我们姐妹两不读书,供他们一个上了中专,一个上了大专,他们就这么利用比我们有文化来坑我们!”
李杏苦涩地捂住脸,操着乡下话低低地哭起来:“他们两个连咱爸都坑,何况我们两个大小就他们当垫脚石的姐姐?”
温念白看着这姐两,与容飞扬交换了个眼神,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
从李杏家里出来,街道上已经一片萧条。
本来深城就是个候鸟城市,它人口平均年龄只有二十八左右,主要常住人口都是来自全国各地。
所以一到这种过年的节日,深城就几乎变成了空城,街道上更是萧条得只有市政部门挂的灯笼。
看着倒是……更凄凉了。
温念白垂下眸子,又想起刚到深沉的那两年,因为跟妈妈闹矛盾,也是两年没回家。
没有想到和解这些年,又成这样的僵局了,她心情有些复杂和沮丧。
容飞扬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了,可看着她心情低落的样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干嘛呢,打起精神来,面前的困局要迎刃而解了,你的付出有了收获,这是开年好兆头!”
温念白笑了笑,有些敷衍地道:“嗯。”
容飞扬忽然站住脚步,在空旷的深南大道上轻轻拉着她的胳膊:“念白。”
温念白转身看向他:“嗯?”
容飞扬漂亮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变成温和又坦率的表情:“我只是希望你快乐,你喜欢的那个人如果让你有负担,可以来找我。”
都是成年人,这一语双关,让温念白怔了下。
随后她缓缓地轻笑了起来:“容哥,这种话要是在里,由女配角说出来,要被骂白莲花或者绿茶的,可是……谢谢你。”
容飞扬被堵了下,随后有些无奈又放肆地道:“那我就绿茶汉、白莲汉了,怎么样,柏苍那家伙有本事来打我呗,又不是没打过。”
温念白瞬间忍不住笑出声:“什么啊……。”
看着她笑出声来,眉宇间的孤寂和雾气都散开来,容飞扬这才笑了起来:“行了,我给你叫计程车回去吧。”
温念白看着他,有些迟疑:“你不跟我回仙居一号吗?”
今天年三十,她其实有意邀请容飞扬回仙居一号的,毕竟容哥是为了她,今年过年才没回家,孤零零一个人……。
“哼,我可没兴看drug那混蛋刻意恶心我,撒狗粮。”容飞扬摇摇头,顺势把温念白塞进了一辆计程车里。
温念白从车窗看出去,很是歉疚地道:“对不起,容哥。”
容飞扬朝着她摆摆手,随意地点了根烟:“行了,回去吧。”
温念白看着他那挺拔如白杨一般的身影在身后渐渐消失,随后转回身坐在车上默默叹气儿。
自打离开陆明思后,她的桃花开得是挺灿烂的,感觉像是把前面二十八年的都集中这一年开了。
有时候觉得还真是……一种负担啊。
也不知道蔡妍妍到底怎么做得到周游在几个男人之间,还不累的。
……
容飞扬看着计程车载走自己心爱的姑娘,他深深地吸了口烟,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有些无奈:“真是的……做什么圣母啊。”
他随手捏灭了烟扔进垃圾箱里,在深南大道上漫无目的的前行,高大的背影在空旷的街道上愈发显得寂寥。
……
温念白刚回到仙居一号,一进门就听见电视机开着,放着不知哪个台的英文电影。
空气里飘散着浓浓的食物香气,温念白顿时听见了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那站在料理台边的高挑身影转过身,对着她淡淡一笑:“回来了,马上就好。”
说着,他将手里的砂锅端到了桌面上。
这个时候,桌面上已经摆了一桌年菜——荔浦芋头炸扣肉、蒸小青斑、荔枝焗小牛肋排、蒜蓉生菜。
他将手里的砂锅端过来搁在桌面上,那是一锅虫草花红莲子老鸭汤,里面除了虫草花,还有真正的虫草。
他一揭开盖子,那蒸腾的香气瞬间飘散开来。
温念白忍不住惊叹:“好香啊!”
柏苍瞧着她那馋猫的小样子,忍不住抬手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好了,去洗手拿碗筷。”
温念白赶紧抬手按住脑袋:“哎呀,为什么你们总是摸别人的脑袋啊,发型都被搞乱了。”
下一秒,她就感觉身边的男人身上气息一寒,刚才温润的声音变得淡冷:“怎么,还有人很喜欢摸你的脑袋?”
温念白一僵——
妈呀,说错话了!
她悄悄瞥了眼身边的人,见他俊脸上没有什么异样,可她就是觉得有点后脖子发毛。
温念白乖乖地、老实地道:“容哥鼓励下属的习惯,就是经常摸大家脑袋。”
好吧,其实容飞扬只是偶尔摸人脑袋,不是经常。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自己被人扯了一下,一个不太轻柔的吻重重落在了她脑袋的头发上,然后一路顺着她头发往下。
“吧嗒!”“吧嗒!!”“吧嗒!!!”……
他随手取了眼镜,就这么把她按在怀里从脑袋一路亲到脸,又亲到脖子,最后落在唇上。
温念白忍不住缩着脑袋:“哎……还没……没洗脸。”
今晚的柏先生有些幼稚,像在给她盖章一样,可今天她又在外头跑了一天,头发和脸都不干净!
“拿破仑远征回来之前,给约瑟芬皇后去信,交代她不必沐浴洗澡,因为那时候的……荷尔蒙的味道最浓,最动情。”男人咬住她的小耳朵淡冷地道,可动作又炽烈又精准。
温念白被亲得迷迷糊糊的,眼睛水汪汪又似蒙了雾气。直到小肚皮一凉,她才意识到自己被按坐在凳子上,靠着墙壁被掀了衣服。
她顿时有点慌,抬手揪住埋在自己身下的人的头发:“别……别在这里!”
柏苍被她揪得头皮有点疼,抬起眼看她,舔舔天生猩红的薄唇:“换地方?”
温念白瞧着身前的男人,他随意穿着大t恤,身上还套着一件supreme和某奢牌联名的棒球外套加休闲居家长裤。
他柏苍木色的乌发没有一如平时那样梳在脑后,而是柔软地垂下来,落在眉梢眼角上。
这让他看起来像个刚毕业的漂亮得过火的大男孩,挑着精致的眼尾,正直勾勾地瞧着她,眸里隐着一点潋滟水泽。
温念白被迷得差点直接躺下来,把自己当盘菜就怕这位祖宗没享用开心。
好在……
“咕噜噜!咕噜噜!”她露在空气里的白花花小肚皮很给力地更委屈地叫了起来。
嗯,你们不饿!本肚皮饿!
然后……
压着她的那位,肚子再一次不客气地背叛了主人的意志也跟着“咕噜噜”地应和了起来。
空气里又有一秒的静默,温念白忍不住蜷在他怀里笑得浑身发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我们要不要……吃年夜……年夜饭。”
又一次,她的胃和柏先生的胃一起作妖,尽情地打败了小柏先生的雄起!
柏苍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抬手扶了把额头:“行了,起来吃年夜饭!”
温念白笑得花枝乱颤,这时候皙白的小脸粉融,头发也有些凌乱,抬手扶着他要起来。
柏苍瞧着她那样子,精致的喉结轻轻滚了下,只觉得实在是……饿得很。
然后,温念白就觉得肚子上一暖,然后一疼,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啊!!”
身上的人这才干脆地起身,她这才看见自己雪白小肚皮上一个不浅的齿痕,牙齿印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