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竹苑出来,顾万春和顾立景一块儿离开,顾少扬则顾少扬一路跟着顾少卿返回扶风苑。
顾少扬时不时地打量着顾少卿,欲言又止。
先前是碍于两位长辈在场,现在则是在外面,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唯恐被不相干的人偷听到。
心里有太多疑问亟需解答,脚步不自觉地越来越快。
察觉到他的心态,顾少卿嘴角微勾,行走间不急不缓,慢悠悠地往前走。
不知不觉中,顾少扬的步伐也随之放缓。他陡然意识到,连番变故自己有些急躁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看身旁之人,只觉得气定神闲,仿佛天塌下来也能镇定地扛起来。
顾少扬的心情奇异地平静下来,开始沉下心来思考,近些日子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
不多时,他们遇到两个行色匆匆的身影,那是顾少筠和顾少语。多日未见,两相寒暄两句,她们就径直往竹苑方向而去。
顾少卿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丹师们离开,前后不过半个时辰,消息传得好快。相信接下来,还会有更多得知五哥已醒的人,会去一探究竟。
比如,他们的四伯父,二堂兄,以及十堂妹顾少芳。
当日她和五哥,在自家的阵法中遭遇刺杀,之后刺客却不知所踪。这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有内鬼作祟。
一路沉默,两人回到扶风苑。远香亭中,花钿已摆好茶点退下。
顾少卿很喜欢在这里,下方湖水碧绿,波光粼粼。远处云梅园中隐约飘来淡雅的冷香,沁人心脾。
更重要的是视野开阔,一目了然,无需刻意防备。
“九姐,你说能瞒过高级丹师吗?”顾少扬有些担忧。
现在他也想明白了,很明显五哥先前之所以昏迷,是九姐做的。但显然因为小还丹的出现,她临时改为银针刺穴。
虽然他看不惯那个姓庞的,但不可否认,他终究是高级丹师。
“我跟五哥说了廖丹师的事,之后他会静养。”
庞业刚给五哥诊过脉,即使有人说五哥气色有所好转,他也只会认为是小还丹的功效。
至于他的算计落空,当时人多眼杂,未必无人注意到廖丹师去而复返。如此一来,他便不会疑心到旁人身上。
顾少扬听了立即问道:“这个廖丹师可信吗?”
顾少卿一顿,目光微闪,缓缓道:“过了这关,再看。”
丹师亦是医者,一个人身体是强是弱,哪怕脉象上天衣无缝,接触多了,总能看出端倪。
注意到廖丹师,还是在她初回家族的金榜排位赛上。那时他明知会得罪顾少芳,仍然言明有关腹蛊蛛一事。这次也一样,纵使有些私心,无伤大雅。
医者仁心,难能可贵,这也是她最看重的一点。
顾少扬听到这里,暗暗松了口气。既然九姐这样说,想来是有把握的。
刚才他想通了一些事,但同时又有更多的疑问浮上心头,一时间不知该从哪儿开始问。
踌躇片刻,他只听见自己问道:“可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自雅艺阁那日到现在,他们还没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
想到事发当日,她让自己去城主府搬救兵,似乎早就知道会出事。再加上五哥安然无恙,他就更加确定,赏花宴上发生的一切,有九姐的手笔。
他不在乎她做什么,必然有她的考虑。只是,这件事牵扯不小,只怕她有什么为难之处,只要自己帮得上忙。
顾少卿闻言,认真地注视着对面的人。
看清他眼底隐隐的紧张,更多的则是担忧,却唯独没有惧怕,更不会比之唯恐不及。
她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从脸上蔓延至心底。仿佛沐浴在三月的朝阳中,暖融融的,让人无比舒适与安心,整个人忽然有些懒洋洋的。
“没什么想问的?”她凑近一点,慢吞吞地道:
“比如,我为什么这样做,再比如,王远寿的毒是不是我下的?”
顾少扬听了微微一颤,不等他开口,顾少卿起身,望着湖面上风拂过的涟漪,扭头看了他一眼:“只现在,过时不候。”
顾少扬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说实话他实在很好奇。犹豫一瞬,他小心地开口:“是你吗?”
顾少卿漫不经心地摇头:“当然不是。”
不仅不是,她还帮了一把,给他留了一线希望。无他,对手想做的,她暗中搞破坏,理所应当。
不知为何,顾少扬心里某种不安,忽然被抚平了。
也许是因为,王远寿终究跟他们无冤无仇。但更重要的是,九姐还是九姐,哪怕两家敌对,也不会伤及无辜。
顾少卿若有所感,回身正撞上顾少扬亮晶晶的双眸,澄澈见底,带着某种让人向往的光芒。她心里一软,这是她要守护的人。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嬴修。眼神微闪,随即变得坚定。
回过神,她笑着问他:“没有了?”
这次顾少扬一扫之前的豫色,神色清朗许多:“没什么好问的。”
说着,语气更加肯定:“你不说自有你的道理。但是我相信,只要我问你都会告诉我。”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几分嫌弃,表情有些夸张:
“再说知道得太多,睡觉都不踏实。太累了!还是不要了。”
看着对面顾少卿含笑的双眸,顾少扬只觉得卸下一个包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顾少卿轻笑一声,不再多言。
倒不是刻意瞒他,只是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风险。至于六叔祖和七叔,是必要的帮手。
当日一回来,她第一时间将自己想法都告知祖父。事情能否顺利解决,还要靠他费心斡旋,多几个帮手总是好的。
“对了!”顾少扬似是想起什么,郑重道:
“刚才老头子悄悄告诉我,昨夜王家有个长老赶到城中,亲自出手帮王远寿稳固丹田。”
听了这话,顾少卿眉头轻皱:“长老?”
“对呀。”顾少扬听说这事儿,也很惊讶:
“从肃州到临乐何止万里,竟然能劳动长老跑一趟。这待遇,不亚于王远蛟了吧。”
顾少扬脸上是止不住的羡慕,心里有些感慨。
他若出事,顶多自家老头子护犊子。请动长老,想都不敢想。
他们家,也就五哥有这个地位,如今九姐应该也成。二堂兄勉强也算一个吧,不过也不一定。
世家长老,那是真正站在大陆最顶端的高人。哪怕是自家后辈,能入他们眼的寥寥无几。
顾少卿则不由得想到王远廷,若是他,王家长老也会如此吗?
她心里一沉,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能确定。哪怕,表哥是王家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那个。
就在这时,花钿的身影出现在月门。顾少卿发现后,示意她上前。见礼后,她递上一封信件。
顾少卿几下拆开快速浏览,心中一动:
刑三娘要见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