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宽大的卧房内一人一玉,充满了无尽的凄凉孤寂。此刻的他不再是十四岁接任掌门的弟子于风,也不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千鹤宗宗主,更不是那潜进樊禁盟的假于常,他只是当年那个从山上滑到谷底的孩子,他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无穷无尽的寂静在陪伴着他。“阿姐,是不是你啊?你还在,对吧?”少年终究哭出了声,他喜着华服,所用皆是价值不菲之物,生活极尽奢侈,可脱去这些浮华的外表他也只是一个少年郎,却要背负无数的仇怨和责任。灯火通明,万籁俱寂,只有那少年的大声嚎哭,阿姐,你在哪?这一句这十数年来他在心里问了无数遍。他就在冰凉的地上坐了一宿,也哭了一夜。
雅室内,一夜琴声未停,练傲寒反复弹着那首无名曲,练傲寒你还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母亲的仇报了吗?一千三百英魂的仇报了吗?你居然还有心思在想那些,你也不怕重蹈母亲的覆辙吗?你还剩多少时间?心口隐约的抽痛在不断提醒着她,那东西她沾不得,否则到最后怕是两人都会受伤害,琴声静了,心,也静了。
天微亮时,那无神的双眼才闪过一丝活气,他爬起身,借着脸盆里的水胡乱地擦了把脸,去水井旁打了桶水,仔细清洗着玉璧,白玉无暇,上刻着一朵绽放的莲花,在水中更是活灵活现,他小心翼翼地清洗了良久,连玉璧上暗棕色的流苏都如崭新的一般。几个亲信远远看着这发了疯的宗主,长发纷乱,衣衫不整,他平时最为在意的精致华贵早就被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和一年前老宗主去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但他们不知又发生了什么,无法劝慰,只能远远的看着,守护着宗主。直到艳阳高照之时,于常终于回了屋,换上了他平日最喜欢的紫色华服,将纷乱的头发理顺,拢起一部分头发系上一根发带,凤眼微眨,眼泛波光,眼角带着天生的几丝媚意,嘴角上扬,那个妖孽公子再次出现,他走出门,透过张开的五指望了望有些刺眼的阳光,也不走正门,直接从房顶上离去。
忘川楼再次响遍哨声,一道紫衣从房顶上落下,直冲书房而去,众人纷纷围上,“幽冥客,你出来。”紫衣公子喊到,书房的门打开,走出的是白湘,压制着怒意,明显对他这进门的方式十分不满:“于公子,请!”练傲寒站在桌旁,抽过一张宣纸写下布防图三字,忘川楼是可随意进的?墙比门更好走?于常进门,一副纨绔子弟的作风,“练楼主,我把东西带来了,不过,”于常压了压语调,“我希望我们私下谈谈。”“退下。”练傲寒对身边的白湘道。“可是,主上……”白湘看那阴阳怪气的于常,欲言又止,练傲寒对她眨了一下眼,示意无妨,白湘只好退下。“那玉璧好生精致,不知楼主可是一直带在身边,因此如此重视?”于常进门后终于冷静,不再冲动,开始试探道。练傲寒看都不看他一眼:“与你无关。”练傲寒停下手中的笔,将宣纸倒扣,才抬起头,对他道:“拿来。”“不可不可,我若给了楼主,楼主不放人怎么办?”于常说得有些委屈,仿佛受了谁的欺负。“玉璧交出,自领人去。”“好吧。”
于常递上一个小纸包,纸包外系着一根细绳,练傲寒捏起两根绳头一抽解开了绳结,于常一直在盯着她的动作,在她捏住两根绳头时眼里已泛泪光,那是儿时家中常用的绳结,若是只抽一根绳头就会变成死结,只有两根一起抽拉才能解开,这种绳结并不流传,知道的都不会有多少,更别说熟练解开的,练傲寒只看了一眼就……他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子,红衣金簪,浑身皆是肃杀的冷漠,面具掩去了相貌,看不出个所以然,只知是个年轻女子,会是她吗?练傲寒打开纸包,拿出玉璧仔细检查一番,除了异常干净外并无不妥,便贴身收起,余光看向于常:“去领人。”于常可算反应过来,“那--就多谢练楼主了,不过烦请练楼主明日驾临寒舍,于常有事相商。”“何事?”“事关楼主的来历?楼主不想听一听?”练傲寒扫了他一眼,毫不在意,见此,于常默默地吐出两个字:“北山。”练傲寒在整理书卷的手轻微抖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收拾着。“明日不论楼主是否会来,于常必定恭候。”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行个礼转身离去。
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练傲寒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余影,杀气全部散放,这玉璧终究是让他查出了什么,明日之约不得不赴,练傲寒的手抚过桌边的长剑,窗外的风将刚才随手丢在桌上的纸包吹到她眼前,练傲寒一把拿起,瞬间想了起来,刚才的绳结……她隔着衣物摸了摸玉璧,母亲说过这玉璧是传女儿的,随着女子出嫁都不知传了多少家,就算依照玉璧的模样去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到虞府,查到她身上,北山,当年的大火让北山连草都不剩……于常,究竟是谁?那张妖孽的脸……因他是男子,虽生女相也不会让人往相似容貌的女子身上想,还有那一脸的媚态,与母亲的清丽出尘更是截然不同,除非两人站在一起,否则谁都不会将这二者联系在一起。他会是吗?或者只是巧合?究竟如何也只能等明日再探究竟。倘若现在将他扣下,如果他不是,且留了后手,将是个巨大的麻烦。当年的大火……小风,还在吗?
于常随着白湘再次来到那间杂物房,守卫打开房门,“于灵儿,你可以走了。”白湘道。于灵儿顿时高兴的蹦起来,刚踏出房门就见到日思夜想的风哥哥直接扑了上去,此时的于常满肚子心事,只是淡淡地将她从身上扯下,见哥哥也没有高兴的意味,想是哥哥气还没消,偷偷努了努嘴,一只手牵着他的衣袖带着撒娇的意味摇晃着。白湘跟了练傲寒数年举手投足依礼法而行,见这情景嫌弃地转过身,“两位,这边请。”在要踏出后门的那一刻,于常朝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的感情交错织杂,留有几分的不舍。于灵儿自然都看在眼里,心中不悦使着小性子扯着他的衣袖,“走啦!”忘川楼里谁让她的风哥哥舍不得的?她倒是想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