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傲寒站在书桌旁,再次拿起笔在刚才的纸上写写画画,笔锋流畅,似乎丝毫未受刚才发生之事的影响。笔势越走越快,一大张很快就写满了,“北山。”于常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那一年被火染红的天空再次在眼前浮现,一声木头的碎裂声将她拉回了现实,手中的紫檀笔管已经裂开,练傲寒将它扔在一边,脱下面具露出那张没有感情的脸,往身后座椅上一靠,闭上了眼,两手紧紧捏着椅子的扶手,所幸那是梨花木所制,逃过了紫檀笔的厄运。练傲寒的内心如波涛般翻滚,儿时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翻滚,那时候他们受府内的主子欺负,下人们作践,连进出的自由都没有,可他们都在,母亲喜欢坐在廊下缝补衣服,她与弟弟满屋子的疯跑疯玩,时不时就耍点小聪明作弄作弄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争抢母亲新作的玫瑰饼,小风总喜欢偷偷溜到花园里摘花摘果子,衣服还没三两天就会被花草枝干划破……白湘推门而入,“主上,都送走了。”“嗯。”练傲寒睁开眼。“邹仁昨日已连夜回平陇,抓到的人目前尚未有招供的,樊禁盟做得很隐秘,尚无法直接证明是他们做的。”“无妨,两方心知肚明就足够了,他想要扩大在江南的势力,就绕不开我忘川,联合势在必行,现在还没必要与宗乘齐撕破脸。那些人继续审问,或许,能审出些内情。”“主上,你身体好点了吗?我去煎服药吧。”白湘关心道。“不用。”练傲寒起身,“湘儿,陪我走走。”院内的茉莉开得正旺,微风吹拂,花香扫过鼻尖,莫离,莫离,世间几人不相离。自越公子来这院子才热闹了两天,待他一走又是一片寂静,主子总是把苦咽在肚子里,难道连这种感情也不能吐露吗?“主上,你其实可以去找越公子。”“寻他作甚?”“湘儿看的出,自那于常来过后主上心里就有事,我等属下愚笨,帮不了主上多少,可越公子聪慧,主上不妨去与他商量。”白湘劝道。练傲寒摇了摇头,她的事有几人懂?她也不愿人懂,苦她一个,痛她一个,就足够了,何必去叨扰他人,何况与越怀瑾只是朋友,对,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朋友。
樊禁盟内,宗乘齐低头弯腰地听着黑袍人的训斥:“谁让你自作主张要吞并忘川楼的!与她联合是为了增强我等在江南一带的势力,更能为大燕源源不断地提供情报,幽冥客一向有仇必报,若招到她的疯狂报复,你就自裁谢罪吧。”宗乘齐恶狠狠地瞪着地板,牙关紧咬,若他宗家未败,他何须受萧氏驱使,如今门庭败落,他只能忍气吞声借助萧氏得到崛起的希望,本想掌握忘川楼为己用,在萧氏面前多一分底气,是他低估了幽冥客,也高估了邹仁。此刻的黑袍人怒火中烧,他怎么会让宗乘齐这个蠢货担任如此要职,二十来年,他们萧氏何时才能拿下晋国,如何才能铸造昔日的无上辉煌?“无论用什么办法,计划必须照常实施!”“是。”宗乘齐又惧又怒,也只能恭敬地将黑袍人送走。
楼台上,蓝衣公子吹着萧,萧声悠扬,又好似与人低语,诉说着难以言表的情愫,赵羽叹了口气走开了。
于常一路上一言不发,于灵儿扯着他的袖子无趣地跟着。院内几个精壮男子已将土翻得松软,“宗主,您回来了。”童原道,自见了那玉璧宗主变得完全像另一个人。“嗯。”于常只淡淡地回应道:“明日练楼主来访,尔等小心伺候,不可轻慢。”“是。”童原想不明白宗主玩的是哪一出。于灵儿使劲摇晃着他的袖子,又蹦又闹:“那个魔女来干什么呀?我不要她来。”于常没有接话,只冷静地说道:“特别是你,别再惹她不高兴。”扯过袖子大步回了房,“你,你站住。”于灵儿吵闹着跟上,“啪。”于灵儿被关在房外,门从内拉上了门梢。于灵儿在门外拍门喊闹,房内没有传来任何回应。童原上前道:“灵儿姑娘,主子这两日心情不佳,你就别打扰他了。”“什么嘛,有什么心情不佳的,心情不佳还要会那个女魔头。”想着今日于常在忘川楼那不舍的眼神,于灵儿心里发着酸,嫉妒的很,“哼。”一步一踏脚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把房内弄得一团乱,抱着腿坐在靠椅上发脾气。她这几日过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她对风哥哥是天天想,夜夜想,好不容易摆拖了那魔女,风哥哥倒不理她了,对那魔女倒是好得很。哼,她明日不搅了他们的好事她就不姓于!
练傲寒将忘川楼的布防加强了一番,安排好内部的事务,提剑离去。她刚离去,越怀瑾便在忘川楼外碰上了白湘,“白姑娘,你家主子今日可忙?可在府内?”白湘行礼答道:“公子来得不巧,主子刚出了门,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好吧。”越怀瑾有些丧气,转身要走,“哎,公子等等,”白湘叫住他,“主上让我转告于你,忘川楼新改了布防,走正门易被人发觉,下回来公子走侧门,莫在走原路误伤了公子。”越怀瑾一扫之前的不悦,傲寒还是念着他的,“好,我知道了,麻烦白姑娘了。”看着越公子远去的背影,实在觉得主上的吩咐有些不妥,主子的原话是让越公子有事再来就走侧门,可还有一句无事就别来了,郎有情,妾有意,这一句还是昧下的好,想不明白主子为何要拒绝这天赐的缘分,若是能有一个知心人能够理解主子,接纳主子,主子的日子也不会过得那么煎熬。
越怀瑾回到了客栈,那三间房一直没有退掉。房内,是一位身着黑锦银绣袍的天机阁暗探,“君上,樊禁盟欲控制忘川楼下各处暗点以威胁幽冥客,却反被幽冥客抓了不少人。”越怀瑾一手扣着桌子,脸上现出一抹冷笑,真以为傲寒好对付?“盯着樊禁盟,再对忘川楼有异动,立刻报于孤。”“是,君上,属下等发现燕国在大量囤积粮草,我等当如何做?”越怀瑾脸色沉重道:“路书,你速回京上报,此事不可耽误。另外,派人前往北境,若有人购置大量粮草运往燕国,立刻处理掉,出重金将各家多余粮草收购,绝不能让一粒米流到燕国,切记,一切只能悄无声息的做,莫乱了当地民心。”这将会是一场大战,他得抓紧时间把燕国插在大晋的钉子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