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快三十的男子看清了来人打扮一愣,一身白衣,又带着银面具,这还能是谁?忙应道:“将作监少监鲍仁。大人可是太子家令练大人?”
“正是。听闻鲍大人连升三级,真是可喜可贺。”练傲寒回礼道。
鲍仁苦笑地道,“是,是。”
“但我见大人一副愁容,下了朝不走大道,偏行此宫中小道,可是因为有人纠缠,大人不甚其扰?”
鲍仁被说中心事,一肚子苦水正好没地方吐,“练大人真是明察秋毫,自我任了这少监一职,不知是福是祸,每日都有不同的人前来游说劝说,他们为了什么,练大人想必很清楚。”
练傲寒点点头,“我亦曾有同感,我本不愿置身官场,奈何那些人三番五次扰我清静,迫不得已才投入太子门下。”
鲍仁不解,“大人既不愿为官,为何做了东宫属臣?”
练傲寒细解道:“鲍大人不知,这独木易折,身处朝中总会有一些交好的大人互相帮衬,此举其实只为保身而非党争。我本非朝中之人,却不慎卷杂入朝堂之事,又无能庇护我的大人,自然遇到了和大人一样的情况,我投身东宫便是为了自保。外人常说太子荒唐,依我这多日的相处来看,只是为人随性而已。何况太子与那些人不同,从未想过争权夺利,我任太子家令,明面上是东宫的人,实际依旧是自由之身,太子家令负责东宫谷货饮食外,兼管刑狱。刑狱之事多交于刑部,有多少会落到我这?我在东宫就每日做些杂事,主子也不甚管我,更别说有什么其他的吩咐了,自是清闲自在的。”
鲍仁心中一想,此举甚妙,“难怪练大人名满京城,所思所想非常人可即。”
“鲍大人过誉了,大人为官刚正不阿,行事公正,不惧权贵,方是我辈之楷模。”
二人在小道上寒暄了几句,便告了别。
这白衣名士的法子着实不错,太子是个不争的,若投了东宫他不用为谁效力加入这混乱的党争,也省得各家争夺。
很快,这位新任的少监便拜谒了东宫,与东宫那位来往密切,鲍仁觉得太子诚如那白衣名士所言只是处事随性,而非真荒唐,且堂堂太子稳坐储君之位即可,何必涉足党争,投靠东宫,这一步是走对了。
鲍仁的投靠让一众的朝臣看的是瞠目结舌,这纨绔太子几乎不问朝事,怎么这能人良才一个接着一个自愿往东宫内蹦。
“太子殿下,将作监,归你了。”
“练傲寒啊练傲寒,几句话就让这油盐不进的鲍仁投靠于我,你说,外头那些人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司马越暗藏着几分得意。
“他们什么反应,我无所谓。”练傲寒冷冷地道。
他虽暗中肃清过东宫也难保还掺杂着一些东西,还是在这明园内自在些。这冷淡美人美得不可方物,但凭这一点就足够让许多男人拜倒,可这女子偏生用智谋折服了无数人。司马越将自己的眼睛从这美貌上挪开,晋燕之争已正式开启,他也该做些什么了。
薛府内。
“虽然越儿什么都没和我说但我肯定鲍仁投靠越儿一事一定与他有关。”皇帝道。
“不显山不露水就为越儿拉来一个将作监,此人好手段,你家越儿得他如得了汉之张良。”薛繁道。
皇帝言:“我最初只当他是个有点本事的而已,如今看来,却如云相所言,此人乃,天上麒麟。”
“他的身份来历我还没查明白,别太早委以重任。”薛繁提醒道。
“栖卫并未查出此人有异,他究竟有何特殊来历,让你查了这些时日还不放手。”
“你看。”薛繁从桌上翻出薄薄一张纸。
皇帝接过念了一遍,“练傲寒,年十八,闽州人氏,幼年父母双亡,后被道观收养。”
皇帝将纸递回,“与栖卫所知相同,此人并无异常。”
薛繁晃了晃那张薄薄的纸,“一个大活人,活了十八年,就这么寥寥几笔写完了?”
皇帝手抵下巴,也有了几分疑虑,“一个孤儿在道观长大,经历简单也说得过去。”
“不,他这一身本事总不能是在道观修身养性养出来的?经历太简单,太平常,反而更有问题。”薛繁将纸拍在了桌子上,断言道。“还有,你这老狐狸这次怎么如此轻信他人?”
皇帝一顿,“司马越!这小子肯定有事瞒我。归雁关得胜后我本想让他去兵部,是越儿主动来找我要了他,也没说个缘由。”
三关沦陷,流民南逃,大晋自北而南人心惶惶……
“奉圣上令,即日起各郡县人口依户籍征兵,凡我大晋军民理应携手抗敌,驱逐外敌。”朝廷正式下旨。
“有酒吗?”庭院内,公子斜倚在廊下,华衣绣袍,随风微扬。
院内枯叶飘入湖中,鱼儿争先恐后地浮起,白衣女子时不时捏起一点鱼食撒入湖中,“你真把这当自己家了?要酒,回东宫去。”
东宫内依旧是歌舞升平,仿佛北境战乱之音从传入过这地界。堂上的男子着装与明园里一模一样,喝着美酒,赏着歌舞,已是秋日,天气微凉,他还是冒出几丝细汗,主子,你下回别让我当替身了……路书心道。
大殿外的一个小太监远远望了一眼,殿内确是太子在饮酒作乐。
“干什么的?”东宫内监总管喝问道。
小太监一惊转过身,朝总管拜了拜:“林大人,小的是膳房过来送点心的。”
“送完了吗?”总管捏着尖细的嗓子道。
“送完了。”
“送完了还不快滚,看什么呢?”
“是是,小的立刻走。”小太监慌忙告退。
刚走两步,内监总管一脚踹得那小太监倒地,“太子殿下也是你能窥视的,狗胆包天。滚!”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
林总管对身后的一群小太监道:“都记住喽,只要不是东宫的人敢在东宫里瞎转悠,见一次,打一次,出事了,咱家担着!”
“那你准备何时摘了你这荒唐太子的名头?”池塘边的女子问。
“还不急。”公子摇晃着小酒坛道。“你把我的人调去户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