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杨城失守。残余皇厢军溃退,萧氏的家小族亲都被困在了枫杨城。
萧斥甩开了薛繁的纠缠却得到了家小被俘的消息,心痛之余,只能退守枫杨城附近的黄泉岭。这一天的夕阳红得像血一样,枫杨城不论城里城外也皆是鲜红的一片,干涸的血迹和鲜红的鲜血互相交叠,尸横遍野。
将士们赢得这场艰难的胜利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开始打扫战场。
一个红衣女子寻了处干净的矮墙翻身躺上,那矮墙的砖霎时染红了。
“将军,这城墙有损,您快下来——”尉迟彬远远地喊到。
“不必,此处风景甚美。”练傲寒仰望着血红的天空,这一日的天真的和当年的那晚很像很像。
她也不知她今日杀了多少人,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快散架了。那又如何呢?她摘下面具擦拭着上面沾染的鲜血,又将她挂在了腰上。
周围打扫战场的士兵这才目睹了这位将军的容颜,美,不是一般的美,是出尘脱俗的美,可是和她这一身被血染得妖艳红衣并不相配。
练傲寒闭上了眼,耳边仿佛只听见了几声风的呼啸,她暂时沉溺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当定安王和薛繁途径此处时,远远地望见一女子豪放不羁地躺在一处矮墙上,笑盈盈地望着这血红的夕阳,那女子唱着歌谣:“羁鸟振翅云霄间,山清水秀有人烟。三四儿童园中戏,旁有妇人纺线衣。暖风轻拂筝儿飞,闲听蝉鸣卧树荫。生得此乐足慰藉,何须高官万户侯……”
在这血腥的战场上,一个年轻女子却轻快地哼着美好田园生活的歌谣,天地间浑然是血红一色,这景象好不骇人。
即便是练傲寒的属兵们也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习惯了他们的主将在战场上的所向披靡,杀人时的毫不手软,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他们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在惧怕谁也不敢上前问上一句,更不敢窃窃私语,只安安静静地打扫的战场。
这一块地除了那女子的歌声外只有时不时的风声,在场上谁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身处如此诡异的场景。
那歌谣的调调司马越是熟悉的,曾经在他的天机阁内听她哼过一次,却没有听清歌词。他远远的看着这女子,想来她现在是有些快意的吧。他又紧张的盯着,生怕她从矮墙上翻下来。
薛繁对这首歌谣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这是他的妻子,他最爱的女子生前最爱哼唱的歌谣,歌谣中是她最向往的生活,他曾经许诺过和她一起隐居,可终究还是失约了。
当晚,大家便在枫杨城住下,练傲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去的暂住的住所。
她只知自己睡了很久,又遣侍卫给自己寻了好些美酒,大灌了自己一场,却寻不到一丝的醉意。她又让人烧了一大桶的洗澡水,把自己泡在了澡盆里,她拍打着水花,自己现在怎就没有一丝快意,萧斥的老窝可都被自己端了,还有什么不快活的了?对了,萧斥还活着,萧家一门应该还有不少活着的,噢,还有萧家的祖坟……,这不就对了吗?
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她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就去寻了薛繁。
她刚来,清和清朗就挡在她的身前,“师父……”
“无妨事。”练傲寒推开二人走到薛繁跟前,抬起头看着他,忽然发现他这眉目间和她弟弟真有几分像。
薛繁拧了拧眉,“你喝酒了?”
“是。”练傲寒说得十分轻巧,“我自出征起,这酒就没停过。”
薛繁转过头不去看她,“别在我这撒酒疯。”
“我清醒的很。要撒酒疯也没必要到你这。我找你,是想要萧家的人,只要萧家的人随我处置,停战之后,我随便你罚,我认罪伏法,如何?”
“萧家的人由朝廷处置,由不得你胡来!”薛繁道。
“噢,那更好。”练傲寒转身就走。
在练傲寒来之前,薛繁正对着两徒弟数落这屡次不遵军令擅自出兵的练傲寒,说得那是咬牙切齿,清和清朗觉着若人就在眼前能被师父活撕了。谁知道练傲寒这就来了,还能完好无损的走。
薛繁打算着要将练傲寒严惩一顿,打得她不敢再犯同样的错事后关进牢房,派重兵看守,可当人顶着与虞茗惜肖像的脸进门时,他下不去手了,毕竟是他的女儿,这些年没能教养她,薛繁其实心中一直存着愧疚。心中感慨之际,才让练傲寒全身而退。
练傲寒出了薛繁的地方就去寻了司马越。
“这些战俘,得交由朝廷,我虽是太子,也不能随意处置。”司马越道。
“你父皇还没来,这儿不就你最大吗?”练傲寒道。
“也是。”司马越低下头,朝这女子眨巴着勾人的桃花眼,“我把他们给你,你能许我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
“那你答应我三件事如何?”桃花眼内闪过一抹光。
“可以。”
萧家的人暂时由赵羽扣着。当练傲寒把人要走后,赵羽拔腿就去寻了司马越,“哥,你怎能把那些人全交给寒姐?”
“为何不能?”司马越反问道。
“寒姐会把人全杀了,到时候怎么办?”赵羽暗中腹诽这哥哥为了博美人一笑是真的什么都不顾及了。
司马越笑了笑,“她不会。她并非嗜杀之人。”
“可那是萧家人。哥,你等着吧。”
“那我们一起等等看。”
“阿姐。”于风风风火火地进了门,紫色的常服上不知从哪沾了土,高挺鼻梁上也沾了灰。
“这是做什么去了?”练傲寒拿了条帕子帮他擦了擦脸。
“我带人把萧家的坟刨了。”今日的于风高兴的像个孩子。
“干的不错。现在回你的房去洗个澡,别沾了晦气。”练傲寒道。
“我才不怕呢。”于风抄起被扔在一旁的簿册,“阿姐,你别老一个人的时候就看书,太无聊了,咦,这是萧家的名册?”
“对。”
“这有什么好看的,按着上面的名字,全部斩了。”于风将名册扔了回去。
“我觉得奇怪,就看一看。”练傲寒道。
“有什么奇怪的,人跑了?”
“这萧家居然没有后嗣。”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