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恕撤走琊龙江的十五万兵马后,川南城的戒备也松了很多,每日午时,吊桥便会降下半个时辰,供里外百姓进出。
顾北和长缨领着刘二等三十一名江湖汉子来到城门,接受守将的检查。守将依然是顾北熟悉的人琊龙江崔伯的三个儿子,崔计、崔廷和崔河。
他们见到顾北,当即乐呵呵地问道:“阁下此番出城,可曾见到我爹啊,他身体如何?”
顾北与长缨此时的打扮,与上次入城时一般无二,平平凡凡普普通通。顾北又遇到他们兄弟三人,心想这样便省去了好些事,于是抱拳施礼,颔首道:“三位将军崔伯他好得很呢,就是十分牵挂三位将军崔伯托我问三位将军,你们什么时候能回家看看啊?”
老大崔计眉头一展道:“快了快了眼下川南时局一日好于一日,你看,这城门都大开了,用不了多久,我们便能一起回家看父亲对了,你这次来川南是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人?”
顾北回头看了看身后三十多位凶神恶煞,对崔计耳语道:“实不相瞒,我这趟,是专门找城里的一位财主算账来的。上番他为了几两银子,差点将我活埋,这不我找了一些兄弟前来讨个公道。”
崔计“哈哈”大笑,道:“原来阁下也是性情中人,不过我倒要提醒一句:别太过火,出了人命,你怕很难逃出川南城的,到时候别我兄弟三人不给阁下面子啊!”
“谨遵将军教诲,将军放心,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快进去啊,还愣着干嘛?后面这么多热着呢!”崔计一拍顾北的肩膀,顾北连忙向后招手,身后的刘二他们没想到进城如此容易,跟着顾北和长缨进到城里。
刘二手上有的是银两,他在顾北的吩咐下,为手下的一帮弟兄包了一家客栈,又吃又喝只等夜幕降临。
顾北和长缨用完膳后,相互挽着手在川南城溜达,只见前面不远处围着一帮看热闹的百姓,长缨眼睛一亮:“夫君,好像是代甫他们的卖艺班子哎”
“让我瞧瞧,麻仁山那只猴子还能否记得我。”二人从边上摊贩手里买了一些干果,来到人群后面。
围观的百姓正被麻仁山和他的猴兄逗得捧腹大笑,只听麻仁山在人群中央吹嘘道:“在下这位猴兄,赌是比在下的兄弟们还要亲,我们俩是形影不离,我唱猴随啊。”
人群里有看热闹的笑着喊道:“吹牛呢吧,你睡觉抱着它我信,那你上茅房呢?”
“哈哈哈”百姓们一听有人发问,顿时大笑声此起彼伏。麻仁山最喜欢这样的热闹了,观众越是发问,就代表自己的戏路越受欢迎。他笑嘻嘻地望着大家,等他们笑完后,侧头对肩膀上的猴子道:“猴兄,你看大家这么捧场,还不赶紧作揖,讨两个赏钱?”
猴子一听,连忙抱起前爪拱手作揖,煞是可爱。有人大喊道:“喂n你这猴儿倒是机灵,个价钱吧,爷我买下来,叫我家公子也玩玩。”
麻仁山见多识广,跟着师傅代甫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遇过?他谦谦一笑,对人群中一位中等身子、富态十足、衣着光鲜,财主模样的男子道:“这位爷好眼光啊在下这位猴兄呀,就算买回去,它也养不顺啊,不信你瞧”
麻仁山着来到这位财主身边,慷慨地把猴子往他肩上一放。话这位财主虽然财大气粗,但这么一个东西蹲到自己的肩膀,却吓得缩脖子耸肩,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又不敢作出太大的动作。
众人一看他这样的德行,顿时哄堂大笑。麻仁山来到场地中央,嘬着嘴叫道:“猴兄来来来,到我这里来!”
众人知道这猴子训练有素,麻仁山一唤它,它定会一跃而起,跳到麻仁山的肩上。于是,他们睁大眼睛,想看看猴子跳跃时的灵活和敏捷的姿态。
麻仁山万万没想到,这猴子竟然不听自己的指令,蹲在财主肩上抓耳挠腮,突然,脑袋四下里一张望,便从围观百姓的头上跃了去。
这一举动,引得众人一阵惊呼。麻仁山慌了神,连忙跟着猴子跑了过去。众人回头一看,这猴子竟然乖乖地卧在一位陌生男子的怀里,他身边一位妻子模样的妇女手里抱着一堆干果,一边轻轻抚摸猴子的脑袋,一边将干果喂到它的嘴里。
“你不是这猴子喂不顺吗,怎么看到人家手里的干果,就像看到亲爹亲娘一般,还管你是并不是它的兄弟呢!”财主摇晃着身子来到顾北和长缨面前,讥嘲麻仁山。
麻仁山一见猴子无恙,再看顾北和长缨,连忙深深一揖,道:“不知阁下来此,麻仁山献丑了!”
他师父代甫一见场面混乱,也紧着走过来瞧,见来人正是顾北,脸色一变,慌忙准备跪地扣头,顾北将猴子递给长缨,上前扶住代甫,低声道:“代前辈不要声张,我们也是碰巧路过,择日不如撞日,先前答应和高徒们一醉方休,不如就由我做东,大伙们一起喝上两杯,如何?”
代甫知道顾北的身份,自然不敢拒绝,当下颔首道:“老夫唯命是从!”他对围观的百姓拱手道:“诸位的雅兴,留到明日吧,我们这帮江湖杂耍们,该是用膳的时候了,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吧”
百姓们一听,个个都心想:还没怎么欣赏,这就讨钱来了?于是全都拂袖离去。
代甫手下的几位女眷,一见长缨抱着猴子走过来,她们欢欣雀跃,跑过来围住长缨嘘寒问暖,看来长缨的人缘真心不错。
顾北笑着看了看长缨,和代甫及一帮男弟子们来到就近的一家酒肆。酒肆老板一看来了这么多顾客,满脸堆笑地招呼起来。
顾北爽朗地道:“掌柜的好酒好菜好肉可劲儿上!”
“得嘞!”
代甫和顾北二人被邀请到一个半大不的包间内,代甫等顾北坐定,这才抱拳深深一揖,低声道:“顾相爷,在下有礼了!”
“代前辈不必多礼,来来来,咱们也算有缘人,这杯酒,我敬你!”顾北端起酒杯。代甫连忙端起自己的酒杯,轻轻与顾北一碰,道:“在下能与顾相爷一同饮酒,当真是三生有幸啊,在下敬顾相爷”
二人喝完杯中酒,顾北亲自替代甫斟满酒,代甫诚惶诚恐地看着顾北,顾北放下酒壶,盯着代甫的眼睛道:“代前辈,我问你,这些时日,你带着徒弟们在川南城中走街串巷,对簇的民土民风早已了如指掌,你,川南的百姓,对段王爷是作何评价的?”
代甫颔首道:“顾相爷心系百姓,在下敬仰至极川南百姓心中,从来只有段王爷,南平王段义,平南王段棠,这二人一叔一侄,对川南百姓而言,换汤不换药,又都是段姓,叫起来也不绕口,他们对百姓,什么赋税啊,兵丁啊,一直都没有改变过,百姓便顺其自然,并无其他的想法。”
顾北点点头,道:“的确如此,百姓们一旦适应了自己眼下的生活,要想再去改变他们,他们也许还觉得别扭呢。”
代甫皱着眉头道:“顾相爷,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
“川南百姓只知段王爷,不知北冥王,这般目无君上,川南迟早会被皇上惦记着,我听琊龙江畔,已经聚集了几十万大军,等着皇上一声令下,讨伐段王爷呢!这一旦用兵,百姓岂不是要遭殃啊?”
顾北道:“代前辈一个川南的外人,都能有如此多的担心,那川南百姓所担心的,一定要比代前辈多得多啊!”
“可不是嘛,川南城里的一些大户人家,听得风声后,早已拖家带口,从东城门出去避难了,现如今城里一些中人之家,一来无地可去,二来舍不得自己手头这点产业,只好硬着头皮守在城里,能挨一是一了。”
顾北听完代甫的话,思忖片刻,道:“既然如此,顾北我便要劳烦代前辈和你的高徒们一见事了!”
“代甫洗耳恭听,顾相爷吩咐便是!”
“你们走街串巷卖艺之时,请向川南百姓透露一道皇上的圣旨,就北冥王登基,为感念川南百姓的勤劳和善,特免除三年的所有劳役赋税,另外,凡是家门上张贴皇帝画像,以示尊敬者,一旦被皇上派出的特使看到,当即赏纹银十两!”
代甫一听,马上跪地叩首,沉声道:“顾相爷一心为国为民,请受代甫一拜,顾相爷的旨意,代甫就算赴汤蹈火,也会砥砺完成!”
顾北扶起代甫,又道:“代前辈此事不可公开贸然去做,否则一旦被段王爷查出是你所为,以他的脾性,绝不会轻易饶过你们一定要用脑子去办!”
“顾相爷放心,代甫一生走南闯北,这点事还是能办妥的!”
顾北起身,对代甫抱拳道:“那就有劳前辈了,前辈此番为皇上办事,我回京后一定会禀明圣上”
“草民惶恐”
顾北和长缨告别了众人,来到刘二他们投诉的客栈。刘二一帮人正在客栈中借着酒劲吵闹喧哗,愁的客栈掌柜站在门口,拉着脸不知如何应对,这帮太岁爷,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眼瞅着就快要把自己的客栈顶子给掀翻了。
他看到顾北和长缨走过来,连搭理的精神都没樱顾北来到他门前,问道:“掌柜的”
话未完,客栈掌柜摆手道:“要想住店啊,找别处吧,我这里啊,我还是奉劝二位不要住了,照这样闹下去,不出一个时辰,指不定会闹出人命呢!唉我怎么这么倒霉!”
顾北这是听见刘二他们在里头又唱又跳,这客栈门上的的瓦片都似在倏倏地震动着。他对客栈掌柜道:“我们能否进去看看?”
“随你们吧,不过我可要奉劝二位,要是进去后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怨我没有提醒啊里头的这帮爷,活脱脱都是阎王爷转世啊!”
顾北与长缨相视一笑,抬腿跨进了客栈。
客栈掌柜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年岁不太平,这饶胆子还是大点好,过两我也得收拾收拾,出城逃难咯”
他转身准备往柜台走,看看还有没有要带走的账本之类的东西。
突然,他的客栈变得鸦雀无声。
掌柜吃惊得竖起耳朵,他以为自己的耳朵被这些人给吵聋了。外头街面上隐约传来一些商贩的叫卖声,这明他的耳朵并没有聋。那么,这些人这么突然就没了声了呢?
难道?
难道刚才进去的那两位,是他们的老大?不对,跟班如此猖狂,他们的头领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那么,这两人一定是江湖高手,将他们全都杀了!
客栈掌柜想到这里,顿时后背一阵凉意。这三十余人一旦死在自己的客栈中,那今后自己就别吃这碗饭了,不定还得因此背上官司,后半辈子把牢底坐穿!
他越想越怕,两条腿止不住颤抖起来,赶紧慢慢移步到客房门口准备一探究竟。刚把耳朵贴到门缝上,门突然被打开了。
“你来的正好!”
一个粗狂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的同时,自己连身子带人被一只大手给拽了进去。
客栈掌柜被拎进去后,像只鸡一样站在屋子中央,他眼珠子向周围一转,发现这件屋子里站满了人,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客栈掌柜心里这个懊恼啊!早知如此,昨日他就应给听隔壁王掌柜的话,趁早收拾细软逃命才是上上策,如今,店里来了这么一群混世魔王,别赚钱,怕是连保命都难啊。
掌柜一念至此,当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诸位英雄好汉在下做的是本买卖,还望各位爷高抬贵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