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口中经常念叨的小兰是谁?”
“那是我的女儿,也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此时的赵小慧已陷入了沉重的懊悔之中,她满含愧疚之泪的看着远方的天空,而那些带着沉痛味道的记忆也在瞬间漫上了心头……
“王家婶子,他王叔的矿井塌了,人也被砸在里面了。”突来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的在院子上空炸开了。
赵小慧看着年幼的女儿,再看看家徒四壁的境况,她瘫坐在地上,仰天抹泪。
最后,在村子里媒婆的撮合下,她带着年幼的女儿嫁给了同村的光棍李清河。
刚嫁过去的时候,那李清河对她娘俩还是不错的。可日子过了没多久,他的品性就慢慢暴露出来,稍有不合他心意的事,她便会招来他的怒骂与毒打,就连她的小女儿也不曾幸免,多次被打的鼻青脸肿,胳膊脱臼更是家常便饭的事。可她,迫于李清河的淫威,不敢反抗,就连着对女儿的遭遇也是装作看不见。
一年年过去了,随着她的女儿长大了,她开始有了盼头,盼着女儿能有个好婆家,这样女儿也就能脱离虎口了。
可让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随着小兰的长大,李清河看着小兰的眼神也变了,那眼神,她一看就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半点也帮不了小兰。
那晚,当从小兰屋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时,她顿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心中的软弱与莫名的恐惧让她什么也不敢做,只是缩在床上的一角,蜷缩着身子,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背。
当晚,李清河进屋睡着后,她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眼前这个犹如恶魔般的男人,竟涌起了想杀了他的冲动。可那只是冲动而已,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她怕,怕杀了他后,她还得去坐牢,那她的女儿怎么办?即使没有坐牢,那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她既没有挣钱的工作,也没有养家的能力,如果再找一个男人,还是过这样的日子的话,那又有什么两样呢?
想来想去,她就打消了杀他的念头。那天晚上,她睡的很不安稳,惊醒过多次。
翌日,见女儿没起床,她便走进女儿房里,才发现女儿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身下全是血。她在心底一遍遍的骂着“畜牲……”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她还得求助他带她的女儿去附近诊所看病呢。
他骂骂咧咧的扔给了她几十块钱,她看着手里的那点钱,想再向他要点,却惨遭一顿毒打。
她万般无奈的用着遍满伤痕的身体背起了女儿去了附近的诊所。
那天的太阳很毒,路上,她累出了很多汗,汗水顺着她的身体流进了那些伤口里,生生的疼。
到了诊所,她坐在外面,等着女儿出来。她控制不住的仰着头,用后头一下下的撞击着身后的石墙。
过了不知多久,竟然来了警察。那几个警察越过她,进了诊所,将她的女儿带走了。
她哭着喊着跑了上去,拦下了他们。破口大骂着,问他们为什么要带走她的女儿。
现在的她基本忘了那个警察说的话了,但有两个字却像是刻进了她的脑子里一样,让她现在回想起来都硌得生疼。
“性侵”这两个字,对于她这个目不识丁的女人来说,就跟天书一样。但她不知道的是,就这对于她来说晦涩难懂的两个字,轻飘飘的就描述出了她女儿所受的迫害。
那时她什么都不懂,怕李清河被抓进警局,出来后会杀了她娘俩。因为他一直威胁她,如果敢报警,就杀了她俩。所以,她就硬让女儿撒了谎,并强行将女儿带回了家。
没过半年,李清河以带小兰赶集买新衣服为借口,将她卖给了人家当老婆。
知道这件事后,她觉得天都塌了,哭着问他将小兰卖到哪了,可每问一句,她就会遭到狠烈的毒打。最后,无奈之下,她只得暗暗的祈祷小兰能进个好人家。
三年前,她偶然间得知了她女儿的情况,悲痛欲绝之下,她再次向着醉醺醺的李清河问她女儿的事情,话还没落,他的拳头就招呼上来了,只不过,这次,她没有选择忍气吞声,而是奋起反抗,她拿起一旁的菜刀,对着他就砍了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刀,当她自己意识过来后,她便看到满地都是血,而她的脸上也有什么在流着,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又或是血水,一滴一滴的,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她的耳边终于安静了,她从来没有感受过那么安静的时候。
随后,她放声痛哭起来,那哭声里裹挟着委屈、不甘、怨恨、恐惧,和解脱。
她自首了,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她觉得,活着,对她来说太难了。即使没有了那个恶魔般的丈夫,可失去了女儿,又毫无生存能力的她,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可事与愿违,她没被判死刑,村里700余口人为她联名上书,求网开一面,不要判她死刑。经过一系列的调查取证后,一心求死的她没被判死刑,又活了下来……
最后,她用着茫然的眼神,看着林顾念,眼里没有焦距,像是想透过她看什么人似的。
“我的女儿跟你一样好看,也长的像花一样,可她还没开呢,就败了。她呀,不像你,有个好妈妈。我这个妈没当好,所以,她那朵花就开不好。”说完,她面无表情的转过脸,继续盯着远处的天空。
“小兰啊,下辈子投胎时,记得擦亮眼啊”。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情绪都隐了起来。
林顾念缓缓站起身,盯着刚刚她盯过的地方,又望了良久。以前的她一直呆在法医科,只是跟着死人打交道,清楚地了解死人身体的每一丝构造,却不知,原来就在那些死人的背后,也会隐藏着如此沉痛的故事,让人听了,眼睛发酸,鼻子发堵,嘴巴发涩,嗓子干咳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林顾念与陈铁生离开时,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生怕脚下的声响会刺痛眼前人的伤疤。
就在他们还未走远之际,赵小慧睁开了眼睛,缓缓扭过头,用着一股阴鸷的眼神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