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月，真的只能用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昏天黑地来形容。在第一次模拟考试成绩和名次的基础上，到了最后阶段，大多数人已经是两眼一抹黑的埋在题海里了。

最近的座位又重新调整了。每个人种子选手的程度，与其坐的位置直接成正比，越是能给班里带来荣誉的，越是靠前；越是没希望已经被放养的，越是在后面；而需要抓一抓，抽一抽鞭子的，就放在讲台前，眼皮子最底下。

经过第一次模拟考试，老张对李小男有点犹豫，没有以前那么有信心了。毕竟一个女孩子，高三备考阶段一个事儿接一个事儿，还能在最后两三个月内充分调整到最佳状态，有点困难，至少历年来很少。本来从高二下、高三开始，男生女生后期的成绩逆转就很厉害，很多平时不怎么样的男生，高三的成绩突然翻到前十名，例如老秦；而也有以前成绩不错的，掉到中后位，例如夏清。

老秦，是因为爱情，而夏清，也是因为爱情。所以说，早恋是不是会影响成绩？这事儿还真说不好。

班里现在的气氛，已经变成了成绩至上。没办法，今年是老张担任年级组长第一年，不抓出点东西出来，实在不好交代。而老张还有一个神奇的办法，不管在他课上睡觉的学生。对于此做法，他是这么说的：“在我的课上，我不会管你们睡觉不睡觉的。因为学习好的上课睡觉，肯定是昨晚上熬夜太厉害，上课的内容都会，休息一下可以理解；如果本来就学习不好，这时候还能在课堂上睡得着，那肯定也是自我放弃了，自己都放弃了，我还管你干什么？”

李小男觉得，老张威武，这话说的没毛病。

早自习的时间改为每天早上6点45，即使李小男住的不远，也必须6点不到就要起床，赶上值日还要更早一些。

今天李小男是6点钟出的门，昨晚物理补课老师留的试卷有几道题解不出来，就是看了答案也没解出来的那种。李小男打算趁着值日早点到，问问同是值日生的季开。

为什么要捡人少的时候问，这个估计只有经历过高考的人才能体会。补习课老师的题，一般都是有针对性指向性，搞不好就是压的题，光明正大找别人问，这不就是免费给别人提供课外辅导机会吗？说不好高考的时候，人家就比你高这十分，然后你在录取线下，人家在录取线上。

高考，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而季开，本身就是清华北大的苗子，据说学校都已经推荐他科技大的报送了，这样的大神，李小男还避讳个啥。

小城市的生活节奏往往都不快，广大人民群众起床的时候也都比较晚，也就是现在早春的4月，有一些爱锻炼的大爷大妈，6、7点的时候出门溜达溜达。

其实李小男家到学校，大概三公里，时间富裕的时候，可以走走路，时间比较紧张的时候，李小男一般会去公交车站坐两站，能省小半个小时，尤其是最近晚上极度缺觉的时候。

可能是没吃早饭的关系，李小男觉得脑袋有点晕晕的。在穿过一条小路的时候，突然遇到一个人。

年纪大概四十多岁的男人，谢顶很厉害，穿着不知道哪里的工作服，骑着一个老式的二八自行车。

他拦住李小男，“小妹妹，我有个事情需要帮忙。”

李小男看看他，好像还挺正经的样子，就问，“什么忙？”

“你能帮我拿一下这个吗？”

李小男有点奇怪，便顺着男人目光往下看，此刻男人的裤子开着拉链，恶心的东西被他托在手上。

“帮我拿一下吧。”

李小男瞬间涨红了脸，她迅速转身就往车站方向跑去。不想这个男人不依不饶，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喊道，“帮我拿一下吧，就拿一下！”

“变态！快滚开！”李小男心里已经很害怕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一边跑，一边声音不要太明显的发颤，尽量不表现出任何害怕的情绪。

“小妹妹，你别跑啊！”

李小男根本不敢回头看，她头也不回的喊道，“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了！”

突然，男人加快了速度，骑到李小男身边，并行的说，“你就帮个忙啊，我真的很难受啊！”

李小男的情绪已经到了快崩断的边缘，毕竟只是一个单纯普通的高中生，平时性子再平淡，再镇定，这时候也已经慌到不行。李小男明显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感觉因为过于紧张害怕，腿有点软，手明明很凉却出汗越来越多。

平时很短的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觉得特别长。李小男咬着牙，坚持不理身边的男人，拼命往前跑。

“你要是老不搭理我，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了啊。”

没事的，没事的，李小男一直安慰自己，出了这条路，前面就是大马路，大马路人一定很多，他不会敢胡来的。

眼看着出了小道，过了马路就是车站，李小男觉得，噩梦很快就要到了尽头，她用最后的力气，尽力向前跑。

突然，咣当一声，李小男觉得自己被后面一股力量撞飞，直接趴在大马路边上。

屁股有点疼，脚踝也疼，手掌也疼。但是李小男顾不上擦破皮的手掌，忙回头看那男人是否追上来。好在，对方似乎回去了，那个谢了顶的秃脑袋、一身脏了吧唧的工作服和二八自行车，也从视线里消失了。

李小男这个时候，终于放松了下来。她深呼吸了一会儿，喘匀了气儿，龇着牙拍了拍擦破皮有点疼的手掌心，转了转脚踝，还好，伤的不重，可能就是简单的擦伤和扭伤，晚上回家找老爸擦点药就行了。

回头看了看情况，地上倒了一辆粉白色相间的女士自行车，应该就是撞翻她的罪魁祸首，也是关键时候救了她的救命稻草。撞了她的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估计也是哪个学校的高中生，此时低着脑袋站在一旁，什么话都没说。

李小男以为她吓着了，拍拍衣服上的土，站起身来，正准备开口告诉对方自己没事，不要太在意的时候，另一个男生骑着车追了过来，问到，“怎么了？”

没想到李小男还没开口，本来安安静静站着站在一边，“吓着的”肇事女生突然嚷嚷开了，“这人不看路！也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走路也不好好走，天又黑，我又没看清，结果她就把我撞到了！”

这空口白牙指鹿为马的本事，真是让李小男见识到了，“你看清楚了没？咱俩一个方向，你从后面把我撞翻了，你说我把你撞着了？你一点逻辑都没有的，就这么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有意思吗？”

女生显然不依不饶，正准备“据理力争”，男生按住她，检查了她全身一遍，“你没事吧？没事咱们就走吧，别耽误这种时间。”然后温柔的把女生扶上自行车。

耽误这种时间？把人撞到了连谁对谁错都懒得分辨，更不提道歉？

看着男生安慰着女生，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李小男突然第一次体会到一个女生为什么要找男朋友。可能有了男朋友，有苦有泪，你都不用假装的自以为是的“坚强”去独自面对，因为有人替你撑腰。

可能是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情，现在的李小男觉得有点委屈。

于是李小男就一路委屈着，一直委屈进了教室，本来打算找季开问的题，也没想起来问。委屈的撇着嘴角，耷拉着眼睛，沉默着擦擦黑板，沉默着扫扫地，然后沉默着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季开看着李小男那种暗淡无光的神情，觉得不太对劲，就告诉了刚进门为了准备第一节英语课讲义而同样很早到教室的贾晓璐。

贾晓璐问李小男原因，李小男因为早上小道里发生的事情给她带来的阴影实在太大，只是简单把遇到变态的事情说了一下，顺带提了一下把她撞了的自行车小情侣。

贾晓璐很生气，“有男朋友了不起啊！有男朋友就这么嚣张，撞到人都不赔礼道歉的啊！”

李小男看看贾晓璐，“你还有脸说别人。”想了想，“不对，你关注的内容难道不应该是变态的事情吗？我觉得那个事情更严重一点吧。”

可能消息几经辗转，班上几个熟悉李小男的人都知道了。王珺要拉着李小男去报警，李小男没同意。上课的时候，李小男收到繁华的小纸条，“早上没事吧？要不然我早上去接你一块儿走？”

李小男快速的写了一句话，就把纸条传了回去。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回头我让我爸送我一下就行了。”

4月底，高考前第二次模拟考试，李小男依然在全年级100多名徘徊。老张在家长会和李小男的妈妈说，一模二模的成绩，基本和高考成绩差距不大，差不多就定型了，李小男这成绩，顶多进三本。回家后，李妈没有告诉李小男，李妈只是说，张老师说了，你还有机会，再努力一把，二本没问题。

5月中，高考前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李小男在全年级名次前进了一点，86名。

2003年，教育部把高考时间进行了调整，由7月提前到6月。

两个星期后，李小男将迎来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