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处理方式,一根翠竹串上一只剥干洗净的山狼在烧的劈啪作响的柴火上烧烤,表皮慢慢被烤焦,肉香也开始散发出来。秋风袭来,香飘十里,更何况是就在近前的小院里正喝着白粥吃着酸萝卜的三人。
宁息闻着香味儿,不停的啜着往里的稀粥,特意没去夹那下饭的酸萝卜吃,没了满嘴的酸萝卜味儿,稀粥就是搅碎了的肉糜。
宁渟看到宁息这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从小一起长大,宁息屁股一翘,她就能知道宁息要拉的什么屎,她给了宁息一个白眼。转眼,又看到一旁的父亲也在扭头张望着,宁渟气不打一处来,搁下碗筷就离开了。
“前辈,来点?”左农显然注意到了院子里的情况,好心喊道。
宁愿摇摇头,回头继续喝自己的粥。
左农又喊道:“小孩,那你过来。”
宁息没敢出声,他喝完自己的碗里的粥,为了表示自己不馋左农烤的香碰碰的肉,特意去舔着脸喊道:“姐,你今天熬的粥真好喝,还有吗?”
“没了,没吃饱去找人家讨去。”
饭后,宁息还是来到了草棚边上,这两日的相处,他已经不再害怕左农,反倒觉得醒着的左农傻傻的,有些可爱,而睡着时的左农就如一只打盹的猛虎,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草棚简陋,重新修补自然也是非常简单,耗不了多少时间,若不是左农昨天喝了父亲的黄粱梦就沉沉睡去,想必这会儿左农已经离开了,而他对这个想要开天辟地的短发大叔还有很多好奇的地方。
看着左农已经把一整只肥狼吃干抹净,他心中不免惊叹,竟还有这么大食量的人,心中对左农的好奇心更大。
“小孩,还能给我打点酒来不?钱我下次给你。”左农仰头倒了半天,葫芦里已经倒不出一滴酒,他索性伸出舌头舔了舔葫芦口。
宁息没有回答,父亲自酿的酒已经剩不下多少,还得留着父亲自己喝,父亲也只喝自己酿造的酒,可不能再给他打酒了。想起昨天还给左农的那两枚铜币,他开口说道:“你把昨天我还你的两枚铜币给我,我去别家给你买。”
“别家也有黄粱梦?”左农惊喜的问道,全然忽略了宁息说那两个铜币已经还他了。
“别人家的酒也是自酿的,跟我父亲酿的不一样。”宁息很实诚。
“噢,能买你父亲的酒吗?我没钱,但我可以跟你换,除了这两把剑和我的命,其他的什么都可以。”
宁息想说你还有两枚铜币,但他没有开口,那两枚铜币是左农找他买酒他没要给退回去的,总不好再要回来。他看着左农那一身破烂的衣裳没有说话,除了两把剑,左农也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换酒了,总不能拿了他喝酒的葫芦,而且父亲的酒是真的不能再给左农喝了,倒不是他小气。
左农也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你给我黄粱梦,我教你练剑?”
宁息没说话。
“一口也行,就一口。”左农急了,抓耳挠腮的说道。对于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来说,没了酒就是要了命。
宁息终于点头了,“我不要你教我练剑,你只要解答我心中的的疑问就可以了。”
“你说怎么样都行。”
宁息没拿左农的酒葫芦,那葫芦太大,太显眼了,很容易就被姐姐宁渟抓到,他拿了父亲用来喝茶的小竹杯舀了一杯酒,悄咪咪的给左农送过来。
宁息看着左农两双大手捧着掌心那小竹杯,两眼发光的盯着杯中的黄粱梦,想起了村长喝黄粱梦时的样子。心中也想到了同意去书院的事情还没有告诉村长,他在心中提醒自己,今天一定要去找村长道歉并告诉村长自己和宁渟都愿意去书院。
左农喝光杯中酒,久久闭目,忽然身形一闪出现在草棚前的空地上,只听见“咻”的拔剑声,光影闪动,左农的身影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再是三个,又是四个,越来越多,一个身影出现,另一个身影就消失,另一处又再次出现一个。
宁息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他抬手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放下手再认真看去,原来真的看错了,左农就站在空地上,还闭着眼睛。
睁开眼睛,左农对宁息说道:“小孩,你想问什么?”
“你是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为什么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会受伤,还可以隔空劈裂崖壁?”
左农没有离开回答宁息,他来到草棚里一屁股坐在草垛上,示意宁息也坐下,然后开口说道:“我从穷砂州来的,听过穷砂州吗?”
“听过,天顷帝国最西部,听说那里都是黄沙。”宁息回答道。关于天顷帝国的地域分布之前在村口,村长都是有讲过的。
左农点点头,看着山上的绿荫说:“对,那里是一片荒漠,一眼看不到头,那里的绿色少的可怜,我听人说帝国最东部是无边无际的水域,叫无垠海,所以我想去看看。”
宁息点点头,他其实不太能理解左农的那种期盼,他从小生活的地方就有山有水,他没有看过漫漫黄沙给人的绝望,不能理解一个出生在荒漠里的人对于水的向往,他总觉得像现在这样和父亲姐姐在一起就很好,他很知足,所以从不争什么,被欺负也无所谓,他也没想过要走出这大山,像村长说的登上庙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些对于他来说不重要,他最重要和最在乎的东西就在他的身边。
“小孩……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左农突然想起这两天一直小孩小孩的叫着,一直不知道这孩子的名字。
“我叫宁息,息事宁人的宁息。”宁息回答道。
“挺有学问的名字。”左农感概一句,继续说道:“我这个人识字不多,只认得一本剑谱,不过那剑谱已经送人了,要不还能跟你换酒喝。”
“你能劈开山壁,就是因为练了那剑谱?”宁息好奇的问道。他觉得左农这个人很奇怪,为什么总想着跟人交易,其实那一小杯酒他并不是舍不得送给左农喝的,只是左农提出了交易,他又正好对左农好奇才顺势答应了用问题来交换,但他不想多纠结在这件事上。
“是也不是。”左农挠了挠头说道:“小孩,你听说过九品十二境么?”
看宁息不说话,左农解释道:“武分九品,道有十二境,下三品为:通窍、引灵、守心;中三品为:净髓、固元、炼体;上三品为脱凡、通玄、随心。”
宁息心中想了想,开口道:“这一共才九个境界,还有三个呢?。”
“还有三个是九品上:神魔、窥道、天合,不过这三个境界没有人达到过。”左农抬手指天:“据说达到这三个境界的人都上天了。”
宁息抬头看天,上天就是成了神仙吧,可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么?如果真的有神,那为何还需要边关的将士来浴血奋战守卫我们脚下的土地?神那么厉害,他们直接就可以铲除那些凶恶的妖兽,这些问题他想不明白,也就不去多想,还是心中关心的那几件事重要,他问道“那你现在是几品,什么境界?”
“喝那杯酒之前是五品固元巅峰,现在刚入六品炼体。”左农语气平淡,转而问道:“小孩,能跟我说说你父亲的事情吗?”
“我知道你觉得我父亲可能是个什么术士,但你肯定是想多了。村长说我们家是十二年前才来村子里的,那时候我刚出生,所以之前我父亲之前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种地。”宁息看到左农听完后脸色毫无变化,他又强调了一句:“大叔,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会骗你。”
“你父亲没有跟你们说过他之前的事情?”左农很明显对大叔这个称谓有些不满,所以他皱了皱眉,却也懒得去纠正,他是真的懒,除了剑和酒相关的事情,他连话都懒得多说。
“我父亲他不会说话。”宁息说。
“但你肯定能明白你父亲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吧?”左农说:“说话不是唯一的沟通的方式,就像你今天只是埋头喝粥,你姐就知道你想什么,还翻了你一眼。”
“你怎么知道?”宁息惊讶的问道,虽说牛棚到小院距离没几步,可若说是听到说话那不稀奇,但隔着距离能清楚看到宁渟给自己翻白眼就不正常了。
“我说了,我是武道六品,比你们普通人的五觉要敏锐。”左农坐起来摸了摸宁息的脑袋说道:“小孩,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回答你的问题,很公平,我左农从不喜欢欺负人。”
这看似亲近的动作,宁息并不领情,他躲开左农放在头上的手,因为那只手上还有吃过肉抹过嘴的油渍。左农虽然行事风格粗糙了些,但不过分,他不会仗着自己持剑就去抢夺宁息家的酒,即便去找父亲也是站在院外,没有直接推门而入,再退一步说,他虽然砸坏了宁息家的茅草顶,但他若不修,两个孩子一个身躯佝偻的农民也拿他没办法,但他还是留了下来弥补,这也是宁息不再那么害怕他的原因。
宁息往远处挪了挪防止左农再伸手摸他的脑袋,并开口说道:“我没有骗你,是真的不知道。我父亲不会说话,他不想说的,我们也猜不出来。”
左农点点头,那只油腻的手摩擦着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的说道:“一个没有来路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