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脸蛋可以换来黄金万两,可击退百万雄狮,亦可令那天下男儿尽折腰。
在帝都和州城的那些达官显贵谁不想娶个漂亮的小妾,这带出去是男人脸上的牌面,藏家里能赏心悦目。不往远处说,就说说红山村所属的寿春县里第一楼春玉楼那卖艺不卖身的花魁施姑娘,曾让县老爷的公子砸上一千金币赎回府上金屋藏娇,并当着当晚所有人的面立下字据,以后视施姑娘为府里的座上宾,绝不染指,这才让施姑娘跟他回了家,以后仅供他一人观赏。
可在这山野小村,女人容貌则最是无用。用村子里那些膀大腰圆的婆娘的话说,女人就得有力气,能分担农活就是对男人最大的体贴,能生大胖小子才是最大的贤良,光长得好看能咋地?累坏了汉子的腰可就得饿死一家子人。
正因为如此思想,村里的女孩子大多皮肤黝黑粗糙。而且村子里的人觉得儿子以后是留家里传宗接代的,养大了也是自家人,女儿养大了那是要送人的,作为父母他们自然是更痛惜儿子,所以女儿稍大就要开始学着洗衣做饭耕田种地,年龄不大就辛苦劳累日晒雨淋,自然难以长出美人。
而宁家则是不一样,宁家的儿女都不用去地里劳作,所有农活父亲宁愿一人扛下,因为家中人少,所以宁愿一人也能勉强养活一家三口,但终究是非常辛苦的,同一个辈分的人里边,宁愿是最苍老的,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而换来的,也就是宁家两孩子长得皮肤相对白净,女儿宁渟更是五官精致,娇小可人。
这一家子就是村子里的异类,除了村里那些心怀淤泥之心的小伙子对宁渟暗自喜欢,其他人都对这一家子极为不喜。
宁息也曾想过,自己一家在村子里居住,远离村子密集的人群,不占他们的房,不占他们的地,也不主动与他们发生争吵,为何村里人如此排斥欺负他们?
他想不明白,他和姐姐宁渟讨论过,宁渟说是因为这些人的太过卑微,所以抓着好欺负的就想踩在别人头上。但这个答案并没有解决掉他心中的困惑。
宁息也曾问过父亲,父亲笑呵呵,摇摇头,在地上写出一个字:“道。”
宁息说看不懂,父亲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这个问题困扰了宁息很久,最后他选择放弃去想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没那么重要。
未到晌午,父亲就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后面稀稀落落跟着一群人。父亲被后面的人一路推推搡搡到了家门口
宁息和宁渟上前扶住踉跄的父亲,父亲喘着粗气,他看到宁息脸上的淤肿和宁渟脸上的泪痕,那张一脸歉意的脸凝固了,抱住两个孩子的脑袋,丝毫不理会身后的谩骂。
“你们都安静点,二大爷来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围绕的人群散开,一个摇摇晃晃的老头子走上前来。这个老人是村子里的长辈,村里的年轻人都叫他二大爷,是二狗的爷爷。
老人看了看宁息和宁渟,然后对着宁愿说道:“宁愿,原本是孩子们打打闹闹的事,我这个老东西没必要管,让人笑话,但你这儿子想要我孙子的命,我这个老东西就不能不管了。”
二狗的母亲把二狗带到老人身边,拦起二狗的两只血红的袖子,露出了血肉模的手臂,另一边一个瘸着腿的少年将裤腿隆到膝盖以上露出他膝盖上的伤。
老人指了指两个孩子的伤,伸手指着宁息训斥道:“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心狠手辣,将来还了得?”
“你只看得到你孙子的伤,你有没有看到我弟弟的伤?”一旁的宁渟站到弟弟身边,反驳道。
“我说话,哪里轮的到你这个小妮子插嘴?”老人那双浑浊的死鱼眼看向宁渟,提高音量怒喝。
宁渟仰着头毫不退让的说:“我想说便说,我若不说话,难道让你一昧袒护你的孙子?”
“好啊!”老人气极反笑,“宁愿,你这两个孩子教的好啊,既然你教不好,那我便替你教。”
老人说着,提起右手的拐杖打向宁渟,可他的拐杖还没打下去就被一只手臂挡住,老人用力过猛,少了拐杖的支撑反而有些站不稳,摇摇晃晃,突然被拐杖上的传来的力给稳住了身体。
身后的众人也冲上前来扶住老人,见宁愿抓住了老人的拐杖,纷纷怒斥道:“哑巴,你想干什么?”
宁愿松开手,蹲在地上用石子写下一行字。村子里跟着老村长学过字的人跟着读道:“养不教,父之过,孩子犯了错我来承担。”
“承担,你怎么承担?孩子这双手毁了,以后还怎么活?我们要去报官,把你这个儿子送到衙门去关起来。”二狗的母亲哭哭啼啼的喊道。
二大爷训斥道:“闭嘴,妇道人家懂什么?”二大爷继续说道:“孩子还小,报了官,顶多是让孩子挨上一顿打,再让他做些补偿。”这言下之意是不能便宜了这一家三口。
宁渟早已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她虽然嘴上伶俐,但向来是个爱哭的小姑娘,心里的委屈可不是嘴上占些便宜就能解决的。她带着哭腔说道:“他们占我家的强占我父亲开垦出来的地的时候,为何不见你出来主持公道?他们抢了我家的鸡,投了我家的猪,非要说成是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不见你出来主持公道?他们嘲笑讽刺我父亲的时候,殴打我弟弟的时候,侮辱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见你出来主持公道?”
二大爷沉默不语,身后的那人群里有人喊道:“小妮子你胡说道,谁不知道你这张嘴喜欢搬弄是非。”
“是啊,看这小脸,将来肯定不是本分,免不了要祸害人。”
“就是,这哑巴说不了话,就教不好人。”
……
人群里七嘴舌的说着,二狗却紧张的往后退闪到了母亲的身后,一边看热闹,穿着开裆裤的小光头突然就撒起了尿,直接尿到了旁边中年汉子裤腿上。
中年汉子一巴掌拍在小光头脑袋上,骂道“小东西往哪儿尿呢?”
小光头缩着脖子指着宁息喊道:“他眼睛又红了,他要杀人了。”
大家听到声音,都朝着宁息看去,只见宁息的眼圈红肿,那双眼睛的眼白部分布满了显眼的血丝,这哪里像是人的眼睛,分明就像一只怨气冲天的鬼才有的眼睛。
人群又又议论起来,他们有人说:“这孩子眼睛怎么这样,还是人吗?”
有人说:“你们都不知道吗?这孩子从小就不会哭啊,从来没有人听过这孩子的哭声。”
人群里有孩子稚嫩的声音传来:“宁木头挨打了都不会流眼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