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宁息三人不得不找个地方避雨,好在城郊村落不少。几人没跑出多远,便听到了狗叫,寻着狗叫声,宁息三人来到了一个住的比较分散的小村子。
这是一个没有院子的人家,不过看起来家境不算差,因为与宁息所在的偏远村子里大多都是茅草为顶不同,这里的村落家家户户都是窑里烧纸出来的黑瓦片。宁息上前敲了敲木门,没有声响。
此时已是深夜,想必这家主人已经睡去了。宁息再次轻轻敲了敲木门,他没有用力拍打,因为深夜叨扰本就是不礼貌的,所以他只是试探性的去敲,若是这家人不开门,他们便在屋檐下躲躲,等雨停了便走,毕竟他们三人如今已都是逃犯。
“谁呀?”屋里传来了动静,传来了一个老婆婆的声音,接着侧边的窗户里亮起了橙色的烛光。
木门打开,披着外衣的老婆婆将烛光用一只手遮风将手中蜡烛稍微往门外送了送,想要看清来人的脸。
宁渟凑上前去,笑眯眯的说“婆婆,我叫宁渟,和叔叔弟弟从山里边的村子来的,山路远,我们到的时候城门关了,外边又下起了雨,我们手中没钱住店,想在您这借宿一晚。”
老婆婆看着眼前的湿淋淋的俊俏小姑娘,想起了自己在外从商的儿子儿媳给她生的那个小孙女,也有这小姑娘这样一双圆溜溜,楚楚可人的大眼睛。老婆婆点点头说道:“进来吧!”
老婆婆退后为宁渟和宁息开门,宁渟笑着道谢,这门开到一半又停住了。老婆婆的脸忽然由慈祥转为惊恐,什么也没说,又把门给关上了。
宁渟站在门口轻轻敲门喊道:“婆婆,婆婆!”。刚刚还和颜悦色邀请他们进去,忽然又被吃了闭门羹。
“姐,怎么了?”宁息不明白的问道。
宁渟摇了摇头,转身看到挠头的左农,穿着一身脏乱的衣服,胸襟敞开,流里流气,腰间还挎着两把剑,瞬间明白过来。她初次看到左农的时候,不是也是这般的防备么?不过她也不怪左农,毕竟左农救过他和弟弟宁息的命,而左农一直跟着他们,也是为了兑现跟父亲的承诺,保护他们而已。
宁息将一切看在眼里,便已经猜到老婆婆开门又关门的原因。他虽说在书院里仅仅呆了不足两个月,但他的改变是连白衣卿相都称赞过的,就连心高气高的白言也心悦诚服的说他是聪明人。
三人只好蹲在屋檐下,等待雨停。宁渟打开包裹,曾经这个包裹里还有父亲舍不得穿留给他们的衣物,不过都被留在了书院里,而现在,衣物没了,父亲也不见了。想到这里,小姑娘开始抽泣起来。
宁息往姐姐那边挪了挪,刻意紧紧的挤着姐姐。他想起小时候,他们两个还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家的房子还不在现在的位置上,而是在牛棚所在的位置。到了冬天,大风呼呼的刮着,屋子虽然是用石板打造,但缝隙里总是有风进来,晚上睡着冷的厉害,他便在被窝里紧紧的挤着姐姐睡,因为那样暖和。一直到把姐姐宁渟挤到床沿上,姐姐就会屁股一颠,将他颠回到原本自己的位置上。
宁息伸手抱住了宁渟,轻拍着宁渟的肩膀安慰道:“以后我照顾你。”
宁渟点了点头,用湿淋淋的袖子去抹眼泪。她的弟弟懂事了,会拿起刀走在她的前面,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呆头呆脑的木头了。她抽泣着问道:“以后我们去哪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过了今晚,我们就成了逃犯了。”宁息想起柳先生跟他说的话,他说道:“我们四海为家,也许,也许能遇见父亲。”
他微微笑了笑,说到这种自欺欺人的话他心中也有了一丝丝期待。说是能遇见父亲,其实他也只是为了给宁渟和自己一点期待,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幻想也是好的。天下这么大,遇见一个人谈何容易?
“我想回家去看看。”宁渟说道。
“好。”宁息毫不犹豫的答应,他也想回家,回去找点暖心的东西,今晚实在太冷了。
“小孩,明天起我就不跟着你们了。”
“为什么?”宁息侧头看着眯着眼睛的左农。他们出城,除了那守阁人,没有一兵一卒跟出来,是因为有左农护着他们,若是没有左农,天亮后,他们就该身首异处了。他不知道,没有了左农,作为逃犯的他和宁渟如何逃的过帝国的通缉。
“放心,我会远远跟着你们,我还欠你们两条命。”左农说道:“别人只认识剑狂左农,不认识两个十几岁的小孩,跟我走在一起对你们没好处。”
宁息沉默不语,宁渟心中担忧,额前被淋湿的碎发被秋风拂动,越发显的楚楚可怜。左农没睁眼,却好似看的见一般,他说道:“像个男人一样,用你的剑去保护好你身边的女人。”
宁息侧头看向左农,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好似已经睡着了,可他刚刚那句如睡梦中呢喃的话,为何听起了有些伤感。
雨停的时候,乌云撤去,东方的山峦上也亮起了鱼肚白,小村里鸡鸣声声。
左龙的鼾声随着这雨声响了一夜,想必屋里的老婆婆也睡的煎熬,担惊受怕了一夜。宁渟缓慢起身捏了捏脚对坐在身边闭着眼睛的弟弟宁息说道:“起来了,该离开这里了。”
宁息脸色苍白,他睁开眼睛,艰难的想要站起,却感觉身体已经乏力。之前在牢里连续几日没有进食,昨晚那顿断头饭,他只喝了一口烧酒便将胃里吐空,夜里又淋了雨,站在屋檐下吹了一夜的凉风,如今,整个人感到头晕目眩,身体用不上力。
闭着眼睛的左农鼾声骤停,他皱了皱眉说道:“你气息微弱,最好能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吃些东西。”
宁渟摸了摸宁息的额头,口中喊道:“怎么办?怎么办?”她不管不顾的再次走到木门前敲着木门,喊道:“婆婆,婆婆,我弟弟生病了,求求你开门,救救我弟弟。”
无论宁渟如何焦急的哀求,那木门始终紧闭,纹丝不动。
“姐。”宁息虚弱的喊道:“姐,我们去山里找草药,我能站起来。”说完,他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扶着墙壁借力站起来。他全身酸软,眩晕无力,只感觉天旋地转。
左农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说道:“我背你。”
身后那木门开出一条缝,露出一张满是褶皱的脸,那双浑浊的眼睛警惕的往门外看去,直到看见远方离去的三人,才卸下防备打开了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