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厉害?”和尚惊奇的说道。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如何到的这里?”宁息放在右手手腕处的左手已经拿开,轻声问道。
“我叫丹青,略懂武艺,所以能穿山越岭游方至此取景作画,打扰两位大师休息了。”黑衣人站起,向宁息和和尚拱手施力回答。对于宁息和和尚的身份并未打探发问。
“不打扰不打扰,我第一次看到人作画哩。”和尚摆手开心的回答。
此人具体是什么人,宁息也猜不出来,但定然不像这人说的如此简单。不过就目前情形来看,此人似乎无害,而且不出意外,左农不会离开太远,所以他也没有多去在意打探。
宁渟的早饭熟了后,左农也还是没有回来,和尚便将左农那份送与了丹青,然后双手撑着下巴蹲在丹青身旁看着他作画。
由于之前猎了些食物也在山中摘了些野菜作为储存,所以宁息今日也没有外出狩猎,而是坐在草庙前继续休息《灵字诀》。
《灵字诀》中并未记载当以何种姿态来修习,宁息之前便一直按照和尚的《吐息坐禅法》中记载打坐,手指呈拈花状,但由于连续几天里毫无效果,宁息突然失去了耐性,他随意的坐在了门前的一处石头上,也像画师丹青一样面向太阳。
温暖的阳光扑面,宁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耳边是这山林里常有的声音,鼻中呼吸着山林里清醒的空气,皮肤浸润在温热的阳光下,何等舒适安逸,让宁息没有心思去想任何事,开始享受在这舒适的感受中。
画师丹青手中的笔忽然停滞,侧头看向坐在不远处闭着眼好似在晒太阳的宁息,面露疑色。
和尚看丹青停笔,也郁闷的跟着丹青扭过头去看向宁息,却不见有任何异样,开口问道:“怎么不画了?”
丹青没有出声,而是回过头继续专注于笔下风景。
天生五感有缺失的人总是会比五感健全的人对于周遭环境的感受要敏锐一些。画师丹青便是感受到了周遭空气中不可见的东西在流动,他只知道那不是风,却不知道那是游离在天地间的灵气。
接近晌午时,随着太阳方向的变化,那处惊艳的美丽景色也已经消失,而画师丹青笔下的风景也快成型,栩栩如生,仿佛那处已经消散的景色游移到了纸上。
一旁的和尚双手撑下巴,蹲在丹青身边已经不知不觉的长大了嘴。宁渟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噗嗤一笑。
宁息始终随意静坐闭眼神情安逸,一上午都未见动过,她也没有去打扰,因为她知道弟弟应该是感知到了什么,那感觉她第一次修炼《灵字诀》的时候便感受到了。
忽然,一阵劲风呼啸而过,被草庙后的山峰遮挡,但两边的山峰却被这股大风挂的齐齐摇摆,惊的林中鸟雀纷飞而起。
入冬后刮大风是常事,但这股风来的太过怪异,一直盯着画师丹青手中毫笔的和尚也扭过头去两边张望,想看看发生了什么。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充斥着山林,是那只体型巨大的狼王。
在宁息和宁渟来到这里之前,和尚一个人无所事事的时候会去那座山里找狼王打架,有时狼王会被他打的逃离了自己的山头,也有时他会被狼王驱赶回来,但那狼王从不来草庙这边。他和狼王就像各种占山为王一样,各有各的底盘,只有他闲来无事去惹狼王,狼王从不来这里。
以前的狼王跟和尚打架,无论输赢,狼嚎里都满是怒意,带着狼王的桀骜不驯,但此时和尚听到的这声狼嚎却有着明显的哀怨,仿佛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只有拥有能将王踩在脚底藐视的绝对实力,才能让一个嗜血的王发出哀怨的声音。
宁渟四下里张望后,向和尚发出询问的目光,和尚比他们更了解这个地方。
宁息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一直都能听到外界的声音,这是这套心法最明显的特征,便是去感知天地,所以这声狼嚎与天地间的动静他都清晰的感受到了,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自己感受的一睁一闭的短暂时间里,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时辰。
“是那只巨狼在叫。”和尚说道。
三人都疑惑四顾,唯有画师丹青无动于衷,继续在宣纸上勾勒。
宁渟想到什么一样,看向宁息开口道:“铁憨憨?”
“应该还有另一个人,和尚境界四品与那头狼王打成平手,左农七品实力若是与狼王产生冲突,那头狼根本没有嚎叫的机会。”宁息若有所思的回答。和尚与宁息说过不少他在这山中的事,也讲到过自己与狼王实力相当。
宁渟眼光转向那个沉默作画的画师,宁息也看向耳聋画师丹青,他对着丹青开口道:“你知道吗?”
丹青对宁息的话置若罔闻,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和尚,你过来。”宁息并不在意,出声道:“你说你听不见,是读唇语才能知道我们说什么,可你眼中只有风景和话,我们早上站在你身侧说话的时候,你根本没有看向我们。”
和尚挠着自己的光头,看看表情严肃的宁息,又看看俊美的丹青,他站起来乖乖走到宁息身边。他倒不是在看着眼前的局势选定立场,只是宁息叫他,他便过去了。
紫陌已经在宁息手中,他没有杀心,所以选择了并不惯用的左手倒提短剑紫陌,这个姿态防守多于进攻。宁渟也随手抓起了一根略显粗壮的木棍,走到宁息身边。
长发黑衣的画师安静唯美,轻轻描画出那最后的一笔,如同画龙点睛一般,那画竟然活了。
宁息,宁渟,和尚三人看向那副画竟像是看到了清晨的风景,那温煦的阳光照耀在身上,恰到好处的温暖席卷全身,竟是让宁息和宁渟忘了心中的警惕。
“寺庙哪去了?”
和尚的声音惊醒了宁息和宁渟,他们齐齐向转头看向草庙,还哪里有草庙,脚下只是一处光秃平坦,没有生树的山腰。
“这是怎么回事?”宁渟面露惊恐,眼前发生的事情实在诡异,竟是一瞬间的事,好好一座草庙和佛像竟然都消失不见。
脚下的山还是那座山,眼前的风景也还是那熟悉的风景,唯独不同的是他们居住的草庙凭空消失了。
紫陌的寒气又开始侵入了宁息的手心,让他焦躁的心得意冷静下来,开始冷静的思考,他看向黑衣画师丹青,问道:“你做了什么?”
黑衣画师手中的毫笔竟然消失不见了,那白宣上原本已经画完的栩栩如生的风景也没有了,仿佛从未落笔过。
丹青站起身,缓缓转身面向三人,柔美更胜少女宁渟的美丽,他说道:“剑狂左农死后,你们便会安然无恙的回到草庙。”他看了一眼宁息和宁渟,又说道:“不用紧张,我不会伤害你们二人,不过……左农死后,很快就有官吏来抓你们。”
“你是官府的人?”宁渟开口说道。
黑衣画师丹青摇了摇头,继续欣赏那朝阳照大地,红枫点绿林的动人景色,摇摇头,“只是做了个交易。”
三人这才发现,时间竟然回到了清晨,原本已经晌午的日头,又回到了早上与黑衣画师初见时的位置。
“这不是原来的世界。”和尚仿佛看明白什么,他问向画师丹青,“我们是进入了画中,还是画进入了我们的脑袋里?”
“有区别吗?”丹青开口道:“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