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佛门弟子的和尚本该最懂佛家典故,但他却看向宁息和宁渟,虚心请教:“须弥芥子是什么意思?”
画师丹青微微一笑,说道:“你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和尚。”
紫陌的寒气始终在宁息的体内游走,他的大脑也更为清醒了,他没有再把所有心思都用在警惕那位手法诡异的画师丹青身上,因为丹青已经说过,不会杀他们。
又或者说,宁息心中清楚,画师丹青并不是王叔和大个子那样的平常人,并不是他提高了警惕手持紫陌就能有防守之力的。既然如此,不如将所有精力用来想办法离开这个虚幻的世界。
和尚说了两种情况:一是人进入了画中,若是人进入了画中,那等同于这画师的笔能重新创造一个世界,这种能力是非人力所能及的,那么只剩下第二种情况,便是那副画引导了他们的思绪,封锁了他们的感官。
想到这里,宁息想起来画师丹青回答和尚的话: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这句话其实是已经证实了第二种猜测。
宁息想起了那个典故,他开口说道:“一位才华横溢的文官问禅师:‘你佛家说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芥子如此之小,如何能装进一座须弥山?你佛家该不是骗人的吧!’禅师轻轻一笑,转而问:‘都说施主读书破万卷,请问那万卷书放于何处?’文官手指轻点自己的脑袋,得意洋洋的回应:‘这里。’禅师说:‘奇怪,我看你的脑袋还没西瓜大,如何能装的进万卷书,莫非也是在骗人?’文官听后恍然大悟。”
和尚也恍然大悟的说道:“我明白了,画只有那么小,装不了我们,那就只能像装书一样把我们装进去了。”
“我们看着他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被画牵引了意识,我们的感官都已经被迷惑了。”宁渟表情有些沮丧,“问题是,我们知道了这些,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小姑娘,你很聪明,可惜经验不足。”画师看着宁渟,伸出一只手来,手中竟凭空出现一个小药瓶,“你咬破的舌头只是你感觉到你咬破了舌头,在原来的世界里你可是毫发无损的,所以你唤不醒自己的意识,把药喝了吧,喝了就不痛了。”
宁息扭头关心的看着姐姐,宁渟咧开嘴笑眯眯的说道:“失算了,我以为就跟做梦一样,感觉到痛就会醒。”
“你把我们囚禁在幻境里,是想以我们作为要挟吧?”宁息毫无防备的上前取下药瓶,打开瓶塞递给自己的姐姐,“你的同伴打不过左农,所以你才这么做。”
听闻宁息的话,画师丹青轻笑,“你很信任你的朋友,剑狂左农七品实力的确还不错,不过他终究是初入七品。若是他打的过我的朋友,为何还没来就你们?”
和尚傻兮兮的说道:“你笑的这么好看,我们做朋友不好吗?干嘛要打架?”
喝干了那凭空出现的药,宁渟感觉自己舌头上的伤口果真痊愈了,就好像从未被咬破过一般。她听闻和尚的话,给了和尚一个白眼,说道:“这么说,你很关心你的朋友,你把我们囚禁起来是希望他能够赢的轻松些,对吧?”
画师丹青不置可否,不厌其烦的看着那处被定格的景色。
趁那画师没有看向自己这边,宁息压低声音靠近和尚说道:“和尚,待会儿我一抬手,我们就一起冲向那副画?”
听见宁息说话悄咪咪的和尚,也压低了声音问道:“为什么?”
“我们是看了那副画所以进入的幻境,也许那副画能让我们走出幻境。”宁息轻声说道。
“好。”
宁息的声音很小,就连身边的姐姐宁渟也没能听到,若是让宁渟知道他们要做这样的行为,一定会阻止。
画师丹青深不可测,而那副画就在他身边,虽说丹青说过不杀他们,但若是他们激怒了丹青,丹青未必不会动手,到时候丹青即便说话算话没有杀他们,但难保不会伤到他们。姐姐宁渟一定会阻止他们做这种无用之功。
宁息并未想预先说好的那样抬起左手作为信号,而是直接向着空白的画卷冲了过去,他知道和尚速度比他要快,所以刻意没有给出信号。
果然,和尚见宁息没有抬手就冲了出去,他立即也向那画卷飞速的冲了出去,他每次都是脚尖轻点地面,如蜻蜓点水一般掠去,瞬息之间便追上了宁息。
手持紫陌的宁息忽然身形急转,侧向那画师而去,他左脚发力,猛然飞跃而起将紫陌刺向画师丹青。他心中已有打算,若是这一剑刺中,也仅仅是伤了画师丹青的左臂,不会伤其性命,但他知道这一剑大抵是刺不中的,而他会反受其伤。但只要能走出这幻境,那一切便都是值得的,他没有左农的实力,但他知道不能坐以待毙。
和尚看到了宁息的动作,却没来得及收回身形去帮助宁息,因为画师丹青本就站在画卷旁边两三步的距离,此时的和尚已经将抓住了画卷。
“小心!”宁渟终于反应过来弟弟与和尚的危险行为,她看着弟弟刺向画师丹青的那一剑,只能焦急的呐喊。
紫陌的剑锋终于刺下,黑衣长发的画师紫陌像是一个真的聋子一样毫无察觉。紫陌穿过了画师丹青的身体,连带着宁息的腾空落下,原本该撞在画师丹青身上的身体竟然从画师丹青身上穿行而过。
三人这才醒悟过来,与他们说话交谈,活灵活现的画师丹青竟然只是一个虚影。
“你们现在处于幻境里,最好不要随意动手,会伤到你们自己。”画师丹青面不改色,似乎是出于好心的提醒道。
宁息瞬间觉得毛骨悚然,他和姐姐宁渟都想的太简单了,这处幻境里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们根本不得而知,他们被蒙住眼睛捂住耳朵塞住鼻子,然后有个人用一种他们不能理解的方式在给他们的身体传递错误的信息。
“我们要怎么做?”宁息说他们是因为画进入的幻境,所以走出幻境的画可能也在画上,和尚便拿着空白无瑕的宣纸左瞧右看。
宁息来到和尚身边,他倒提紫陌刺向宣纸。纸破了,什么也没有改变。
和尚失望的看着手中破裂的纸说道:“我要回寺庙,明早还要礼佛哩。”
“没用的,这幅画只是一个诱饵,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他让我们看到的,在这个幻境里,我们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宁息慢悠悠的走到姐姐宁渟身边,与画师丹青擦身而过,倒握紫陌的手变成了三只随意的夹着剑柄。
仅仅是几步路,宁息尚未走到姐姐宁渟身前,眼中所见便再次发生了变化,他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转身再次面向了画师丹青,而姐姐宁渟与和尚还在他的身侧,而他们身边,那简陋的草庙就矗立在那里。
画架断裂,画纸粉碎飞扬,他们从幻境里走出来了。
正在宁息郁闷自己是如何走出来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轰然落地,正是双手持剑名开天辟地的左农,他背对宁息宁渟与和尚,双臂握剑张开面向画师丹青。
“铁憨憨!”宁渟声音中有担忧,因为她看到左农身上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传言剑狂左农以刀为剑,剑气纵横二百丈,果然名不虚传。”画师丹青终于侧身,面向左农。
剑狂一剑,隔了两座山头斩破了画师丹青的画,让宁息三人得意走出幻境,但也因为这一剑,他挨了对手一招。
一个白衣飘飘的声音从天而落,彷如仙女下凡落在黑衣画师丹青身旁,那女子白皙的脸上用一块白布捂住了双眼,她将手中的古琴悬空放在身前,青葱玉指放于琴弦上,可那七弦古琴已断四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