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是读书人修持本心的根本之一。

杨青可以想象，自己的猛然出现，将会带给这片灵异之事罕见的大地，带来什么巨大的影响。

而眼前的老夫子，可能就是一个眼光长远，看到这件事巨大影响的人之一。

两人并没有回青石村，而是找了一个空旷的角落。

然后杨青进入森林，捉了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鸡，当做今天晚上的夜宵。老夫子并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

生活、剥皮、烧烤，一系列事情干下来，虽然有些生涩，但并不像从来没有干过的样子。

别看杨青现在的香火很旺盛，有很多人专门去祭祀，可是，杨青真要是献出真身，坐在一旁，陪他们用食，很难有人不害怕的。

而眼前这人，不仅不害怕，而且刚刚还对自己劝谏，是书上记载的贤良向昏庸的君主进谏的一种方法之一，杨青恰好读过。

能有如此胆量对一个神灵劝谏的人，绝不是一个普通人，杨青对此充满好奇。

杨青一挥手，正在烧烤的兔子上面，一根兔腿就掉了下来，然后飞进杨青的嘴巴里。

杨青品味了一番，然后说道：“已经熟了，就是没有调料，味道差了一些。

对了，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宋玉德。”老夫子拱了拱手，然后从兔子身上同样撕了一条腿说道。

整个过程，做法自然，没有一丝丝畏惧的情绪。

“我知道你，我们新来的私塾老师，大楚名士，你的很多文章我都读过，有些见解很独特，我很喜欢。”杨青听完，笑呵呵地说道。

“先生过奖了，和神灵比起起来，吾不过是凡俗罢了，吾之言，又怎么会被理解。”老夫子自嘲地笑了笑说道。

杨青凑到烧烤架上，稍微闻了一下，然后就一口将剩下的整只兔子都一口吞了下去，说道：“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对我没有敬仰，也没有畏惧，就好像和你一样……恩，平等的普通人一般，这很好。”

宋玉德有些疑惑，没有说话，而是坐直了身子，继续听着。

“你应该很奇怪，为什么小丫的爹会有工钱会领，我可以告诉你，是我吩咐人办的。

按照事情正常发展的流程来说，应该是我听了你的一番话之后，要么幡然醒悟，领悟到神道对人道的害处，痛改前非。

要么就是我恼羞成怒，一口将你吞掉，然后你杀身成仁，我失去了一位合格的教书先生。

按照史书上面的记载，正常神灵的反应好像只有这两种。

不过更加可能的是第二种，因为你想要的是神灵赖以生存的香火愿力，你是想要挖他们的根，还想让他们笑眯眯的接受，死了也是活该。”

一整只兔子很快就下肚了，杨青又将注意打到了那只野鸡身上，留意着火候。

宋玉德听完，满脸疑惑，这确实是自己的想法，可是眼前的这位溢洪河河神，却跟史书中记载的神灵大不相同。

“还请先生解惑。”宋玉德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

杨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焦急地说道：“注意看火，野鸡这东西，火候过了就老了。”

杨青感觉自己的力道很轻，但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还是太重了，宋玉德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仪态，连忙手忙脚乱地开始翻滚烧烤架上的野鸡。

杨青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你的担心我懂，不就是怕神道发展过快，反而压制人道的发展嘛。”

“若人人求神拜佛，不事生产，那父母谁人供养，孩童谁人养育，到时候国将不国，何谈什么欢喜、幸福，人道谈何发展。”宋玉德有些激动地呵斥道。

“你这就有些偏颇了，你看这片地域，有了我，风调雨顺，这些村民，因为我，身体康健。

你看现在的土地肥沃，何曾知道，一年多以前，这里还是一片不毛之地，别说庄稼了，连同杂草都不生长一根。

人力有时尽，人道与神道应该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关系，神灵帮助人类完成那些办不到的事情，而人类则奉献一点香火愿力，交易公平合理，不是吗？”杨青平静的说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宋玉德猛地站起来，大吼道。

随着他的话，杨青感受到一股强横的气流在冲刷着自己的灵魂，如果是什么邪魔歪道，孽力缠身之人，在这一吼之下，恐怕会身死道消。

“好一口浩然之气。”杨青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这句话的正确解释应该是，对于鬼神要敬而远之，君子当正道在心。如果自己不以正念做主而去崇拜鬼神，那就要为鬼神所制。

若人人持正道，人人都养出一口浩然之气，哪还有什么鬼神的生存空间，说到底，事情如何发展，还看人类自身怎么做。”

“要想人人都明理、知信，何其难也。”宋玉德听完，有些颓然地说道。

“这该怎么做到，就跟我没有关系了。”杨青将已经烤熟的野鸡一口吞掉，然后微笑着说道：“我只知道，做了可能失败，可是不做，就一定失败。这句话就当做这顿饭的饭钱吧。”

一只兔子、一只鸡也就是塞下牙缝罢了，自己的抓紧到河里吃饭，然后进山修炼了。

走到半截，杨青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露出满口锋利的牙齿，对着宋玉德狰狞地微笑道：“刘茹说，明天私塾就要开学了，你可不要迟到奥”

说完，杨青如同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了宋玉德的视线之中，只留下宋玉德呆坐在原地。

直到日落月升，宋玉德这才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泥土，站起身来：“人人明理知信，人人如龙，河神大人，您可真看得起我啊。

罢了，既然您高看我一眼，那我就尝试一番，也不枉这么多年读的圣贤书了。”

说完，宋玉德大笑一声，然后向着青石村的方向走去。

这一刻，月亮在其身后都变得仿佛有些黯然失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