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亿阳和吴曦下了校车，沿着熟悉的小马路，找到了一个比较大的文具店。

“这个好吗？”

“哪那么粉嫩。”

“少女嘛！”

“不要这个！”

“那这个呢？”

方亿阳从吴曦手中拿过那小圈带着酒红色的蝴蝶结橡筋。淡然一笑。

“就这个吧。”

结完单后他们各自回家。

“亿阳回来啦！”

“嗯。”

“哎，吴曦呢？”

“回家了啊！”

“怎么不带回家？”

“没事找事。”

“妈妈不回来，我煮！”

“我尽量吃咯！”

“爸在后院。”

“行。我看看他。”

方亿阳把书包拿回房间，从口袋里掏出那小头绳。放在手心。方亿祺突然出现从他手中夺走那小物件。

“咦！方亿阳。什么来的？”

方亿阳试图拿回来，方亿祺紧紧把它包裹在手心，不愿交出来。

“是不是给吴曦的？”

“行了，你给回我。”

“有行动了哦！”

“你别又发神经，自己老大不小了，赶紧嫁出去得了！别天天现在家里没事就惦记人家吴曦。”

“哎，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是为你惦记好不好，瞧你那闷熊样。真的是。”

方亿祺把橡圈丢在他桌上。

“今天老娘煮饭，你等着！”

方亿祺走去厨房准备着晚饭，方亿阳把校服换下，穿了套运动衣，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向方舟康所在的后院走去。他前脚跨进后门的门槛时，叫了声:“爸。”

“亿阳放学啦，来，过来坐。”

方亿阳坐在方舟康对面，他不习惯太接近父亲，不会坐他旁边。

“学校怎么样？”

“还行。”

“初二了，时间，总是比想象中过得要快很多。”

“是。”

“还记得，你小时候一直说要考附中啊。怎么样？就两年时间了。”

“应该可以。”

“高中定了，又可以对大学做个规划。”

“还没考上呢。”

“中考高考，不是一场考试的事情，是一个人生态势走向。上什么高中，上什么大学，从你出生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

“没有的事。”

“它就取决于你在什么样的家庭诞生。在你步入社会自食其力之前，你不懂世事，我们懂，你在往我们所设想的方向走，那就不会差。我们知道如何培养你，也知道如何在你人生的每一步都指导你去考附中，去考中大。”

“剩下的，那我努力。”

“没错！”方舟康起身拍拍方亿阳的肩膀，感叹道:“好儿子啊，长大了。”

方亿阳用左手抓住那放在自己肩上的父亲的右手。

黑夜渐沉，凛风稍歇。他们坐着，泡着茶，紫茉莉和着茶香，使这沉寂的黑夜变得玲珑一些。方亿阳看向这紫茉莉，他想起了自己的同桌。她这段时间在看《罗密欧与朱丽叶》。二姐早已过了这浪漫的年纪，这种经典名著也早已在过去的日子看透。她对《罗密欧与朱丽叶》不感冒，但她喜欢这种坚贞与浪漫，她等待她的Mr. Right，渴望那从一见钟情到至死不渝的罗曼蒂克。

“吃饭啦！”

“来了！走吧，亿阳。”

“方亿阳今天吃几口芥末才有资格吃饭。”

“二十多岁了还跟小孩玩什么？”

“他不小了，爸，青春期少年咯！”

“就你不正经，赶紧找人嫁了，在家碍事。”

“我嫁了，看谁给你们爷俩煮饭。”

“煮饭婆？”

“方亿阳你最好闭嘴！”

“行了，吃饭吧。等亿阳下次回家你大姐就回来了。到时候煮饭都不用你！”

“爸！想什么呢！公历月尾才中秋，还有两三个星期呢！”

“得勒，就你能贫，赶紧吃饭！”

父亲与一双儿女的晚餐，在紫茉莉清香中进行，这家子在一起时动作都慢，他们都懂得能与彼此在一起的珍贵。父亲是年迈有为的，儿女爱他敬他；方亿祺作为二姐在家总不惹人注意，大姐嫁人离开了家，二姐放弃远大前程，留在家对父母亲好生照顾。家里人开始怜她惜她；方亿阳是唯一的儿子，是这个家的未来，也是最小的孩子，所受宠爱，与所肩责任一般多。那紫茉莉的香气慢慢随时光散去，晚餐结束。

方亿阳站在方亿祺房间门前，敲了她房门。

“进来吧，小少年。”

“姐，好好教我啊。”

“噗！”

“我认真的。”

“是吴曦吗？”

“嗯。”

“不是？”

“是啊！还能有谁。”

“好勒，你终于开窍了啊！虽然有点晚。”

“哪晚了？”

“都这么多年了，要是早点，你妈都抱孙子了！”

方亿祺对弟弟眨眨眼，仰天大笑。方亿阳被他气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准备出门去。

“行了，回来！给你讲讲。”

“认真？”

“认真！”

“紫茉莉？”

方亿祺瞪大眼睛，从后边抱起一个大枕头，向方亿阳扔过去，大喊一声:“滚！”

方亿阳抱住枕头，只苦苦哀求:“姐。就一次，告诉我吧？我不说出去！”

“现在不想提。”

“那我？”

“你跟吴曦好好的就行，姐对你就这点要求。别给我出岔子！”

“一定不会！”

“未来的事情，都说不准呢，而且你们还小。”

“知道了。”

“亿阳！”

“嗯？”

“那小蝴蝶结，不是给吴曦的。”

“什么啊，肯定是啊！”

“行啊，那行，回去睡吧。”

“那，二姐，晚安啊。”

“晚安啦，亿阳。”

方亿阳终于离开了这魔鬼八卦姐姐，悬着的那颗心随紫茉莉香慢慢散去而放下。又回到自己房间，换了睡衣，从运动裤掏出那酒红色小蝴蝶结头绳。他将自己弹跳上席梦思大床，从床头柜台上拿过手机，给吴曦发了句，晚安。

吴曦没有回应，方亿阳心想:这会她可能已经睡了，毕竟周末她会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的，回学校才能好好学习。

方亿阳安心地，也闭上了眼。他希望回忆起二姐的紫茉莉。他爱二姐，他想了解二姐心里的茧，作为弟弟，他也应该有责任帮助姐姐。

他想起了大姐，方亿阳在微信上打开方亿恩的窗口。

“姐姐，你中秋是不是要回家？”

“亿阳，还未睡呢？”

“还没，周末呢。”

“姐姐中秋回去，怎么了，学校好吗？我打电话回家你都不在呢，怪姐姐没给你经常发微信联系。”

“没事，是我不懂问候。”

“亿阳很快就会当舅舅啦。”

“挺好，怀孕了那就回家住吧，二姐照顾你。”

“哈哈哈，可以，有你二姐，我舒心多了。”

“你知不知道，紫茉莉？”

“当然知道啊，家里后院很多呢！等我回去好好赏花。”

“是，等你回来，花好月圆夜。”

“亿阳谈恋爱啦？”

“没有，你怎么跟二姐一样，瞎操心。”

“亿阳啊，跟谁一起都好，姐姐不希望你会喜欢吴曦哦！”

“什么？”

“怎么啦？真是吴曦那孩子吗？”

“没，想知道为什么不行？”

“也没事啦，随便一说。女人的第六感嘛。”

“大家都喜欢吴曦。”

“慢慢你就懂啦，或许到了高中就知道了。”

“姐姐，我睡了，你早些休息，对宝宝好。”

“小舅懂事！晚安，亿阳。”

“姐姐，晚安。”

方亿阳的房门被敲响，不等他回应，就主动半打开。欧阳丽薇探进头来。确定他还没睡就直接进来了。她检查了空调遥控器，确认度数适宜，就安心放回原位。

“亿阳，你睡吧。”

“妈，早点休息了。”

“行勒。”

欧阳丽薇转身出去，将门关紧。方亿阳赤脚轻轻走向门前，又轻轻打开，不发一丝声音。他看母亲望向那条二姐房间坐落的小走廊。她没走过去。她回头了。母子俩在这凝固的黑夜中对视。她向他走来。

“亿阳啊，快些睡了，周末也别睡懒觉。”

“额嗯，我知道了。”

“你们班那个叫郝芊的同学。”

“嗯，怎么了？”

“你们关系好吗？”

“很一般吧。”

“她成绩好吗？”

“挺好的吧，很好啊！”

“能考附中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

“亿阳，你要考附中明白吗？跟吴曦一块去，你要跟紧她，你看现在人家在重点班，考附中重点班都绰绰有余。你得好好学习。你们那样的班级，第一名考附中的机会都不大，你还前十都没有。”

“妈，我都知道，你扯郝芊干什么。”

“妈为你好，离那女孩远点。”

“她只是不爱说话。”

“行了，去睡吧。”

方亿阳用绝望的，无辜的眼神把母亲送到了她自己房间，自己飘回瘫在床上。闭眼，满脑子都是郝芊了，他不记得郝芊的样子，只记得大家都不喜欢她了。他也变得不喜欢这个女孩。她不爱说话、她孤僻、自私、既不懂得照顾他人，帮助他人，还总是麻烦别人，对自己的好朋友呼来唤去。对自己也是，忽冷忽热，阴晴不定。

方亿阳觉得这女孩糟透了。他抓着这小头绳，酒红色的。和吴曦更衬。这个小礼物，属于那个阳光纯净，总是能给自己带来欢乐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