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游乐场无论何时都很拥挤，望着无边的人头，他们偷偷揣着零食，排着队，互相说笑，开朗的人们，还能与陌生人说到一块，当然，一般都找同龄的陌生人。

三人行的这边，氛围活跃，他们的世界被欢声笑语包围着。郭清儿像是纯爷们，与两个男生打到一块丝毫不违和。

郭清儿：“说真的，你们就不吃？”

方亿阳：“有什么好吃的，这些东西，就你们女生吃。”

洪以敬：“话也不能这么说，十三是纯爷们！”

郭清儿：“就是，纯爷们晓得不？你口中说出来的女生，无非就是，柔弱、爱生气、扭扭捏捏呗，谁还不知道。”

洪以敬：“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亿阳一边讨厌这种，又偏偏就喜欢这种。”

郭清儿：“就是，这算什么？自作孽？”

方亿阳：“你们两个阴我呢！”

洪以敬：“你倒是挺喜欢被这样阴的呢！”

郭清儿：“就是，享受着呢！”

方亿阳：“这都什么啊！话中有话！”

他们两个笑的越来越张扬，方亿阳也不往心里去，哎，谁让他摊上郝芊呢。

但那些要准备忘了的曾经付出的无谓的日子，又一次次深刻地再现着，他害怕，趁着清儿走远，他悄悄与洪以敬说了那从未与人说过的话语。

那样无法言说的情绪，像是无垠的魔爪，一直缠绕着他，令他心累。

洪以敬：“那，你姐姐现在怎么样？”

方亿阳：“估计又得进去了。”

洪以敬：“这都不着急，再看看吧，别让你家人知道你们早恋。”

方亿阳：“其实这，我妈倒是不反对的，我爸也不管这些，早恋本来可以光明正大的。”

洪以敬：“这女朋友，不适合光明正大。”

方亿阳：“额，我们又不是干坏事，哎，这感觉，鬼鬼祟祟的，不舒服。”

洪以敬：“会好起来的，相信时间。”

方亿阳：“嗯嗯。”

天色渐晚，他们找到旋转木马，陪郝芊再去一次。

游乐设施都开了亮起来了，夜在这些璀璨的灯光下不断地变幻色调。金黄的旋转木马是整个夜晚的主题色，它是这乐园的中心，它那么辉煌，一点也不低调，却成为了最梦幻的存在。女孩渴望在那木马上实现做一回公主的梦，男孩也渴望在观众席观看他的公主。

是完整的一天，郝芊感概。

路上的风景如昨，这座城市一直在修路，一簇簇高大的建筑也连根拔起，她没有感受到太大变化，可能是看着这城市长大的原因吧。路两旁的树，还是很高，它们彼此靠得不太近，但它们最高的枝桠能碰到一起，令人难过，又多了几丝温馨气象。

“回来啦？”

茹海琴开了门，让她进来。她没多说什么，茹海琴把饭桌上的菜又端去加热，多折腾了一回。

“你煮得早了？”

“哎，可能是我想着饿了，就煮好等你。”

“你也不先吃，不用等我。”

“等你回来一起，不晚的，我刚刚吃了些小面包。”

“好吧。”

她伸手打开琴盖，左右来回滑过白色琴键，轻轻按下，清脆、忧伤。

“路上安全吧？我说去接你，又不答应。”

“没事，挺好的，我这不回来了。”

“嗯。”

她将琴盖轻轻搬下去。也发出不小的声音。

“先吃饭吧。”

“快吃！肯定饿了，玩了一天。”

她们走向饭厅，茹海琴端出几个家常菜，糖醋排骨、鲫鱼汤、清炒白菜、还有一道郝芊吃不腻的特别的菜肴，西红柿炒鸡蛋。盛两碗米饭，两人对着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动了。

她向她叙说着，用夜晚的时间去回忆白天，就好像是在述说历史。她是如此清醒，以至于不带一点感情，宛若童话的游乐场，都成了泡沫。

“我是不是不应该和他谈恋爱？现在我也高一了，算早恋吗？”

“其实，不算吧，你们都是小大人了，能明白事理，十六七岁遇见的人，是最好的人。”

“真的吗？真的是他？为什么是他？”

“芊芊，你不需要思考方亿祺的事，那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不好吗？我们花了两年时间去治疗，不就是为了忘记吗？”

“我，我还是分手吧，我受不了这样。”

“跟随你的心，都好。”

她扯一片粉色的纱帐，那一片有了重量的云朵，托着她，她安心地依偎在那，思绪乱飞。

我是不是错了？我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叶歆阳。

她到楼下，重新翻开那厚重的盖子，坐下，不停地翻动谱子。郝芊对钢琴，没有太大的天赋，尽管照着键，一个不落地弹过，也不动听。

《月光奏鸣曲》，她最爱的一曲，小时候父亲总弹给她听。

“郝芊？”

“嗯？怎么了？”

叶歆阳开了大门，她从外边回来，郝芊捕捉到她身上熠熠闪烁的星尘，她站在门边，一袭白裙，披了件很薄的米色风衣，高个子的她在浅灰色的高跟鞋上，更温雅些。郝芊忘了，这是她朝夕相处的母亲，她更像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大姐姐。是什么让她如此疲惫？

泪落下，足以按响一个键。

“你怎么了？”

“没事。”

郝芊站起，上楼。

叶歆阳呆在那里，有一小会，她走近那尘封已久的钢琴。

自他走后，只有灰尘落下，没有琴键跳动。两年前，方亿祺与郝芊来过，那是令人心烦的和谐。

是月光奏鸣曲，十多年前的一个雨天，叶歆阳刚被她热爱的杂志公司辞退，抱着一个小储物箱，在街上低头走着。

漂浮在天空的那一朵乌云，有多重？说它高达五十万公斤，确实是对的，它压下来的不仅仅是几百头大象，还有她刚刚丢弃的沉甸甸的梦想。

她被雨滴压得喘不过气，在那间小小的精致的乐器店停了下来。屋内有一位手指纤长的男子弹奏这曲子，她侧着脸靠着玻璃，静静看着他。

一瞬间，他的手指停止了在琴键上的跳动。他把琴凳往后推，站起，侧身，对着玻璃外面的女孩，微微一笑。

“郝永洲。”

“叶，叶歆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