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在湖面上摇摇晃晃,慕容晗掀帘出去后,看见十米外影影绰绰有人影和火把,还有些冷兵器在月光下闪着银光。
“阿嵬,怎么办?”
“靠岸,将慕容姑娘送上去。”
“可是……”
慕容晗见青衣男子似有顾虑。她微微偏头看向被绑在柱上的黑衣男子,他整个晚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不知是死是活。
不一会,船就划到了那处人近处,方才慕容晗看着以为只几人站在此处,此时一看竟有二十有余,领头的男子神情威严,长脸剑眉,一双眼犀利的很,此刻他的脸在火把的映射下,显出了冷硬的侧脸。
慕容晗感觉有点凉。打了个喷嚏。
领头男子本在打量船上两男子,听见声响转向她,问道:“可是方才落水女子?”
“正是。”慕容晗赶紧回。没想到还真有人去报官了。这官府也是白班夜班两班调的啊。
“那这两人是?”领头男子又问道。
“哦,我无意落水,方得这两位恩公将我拉上船,才捡回一条命。”
领头男子点点头,微抬右手,身后便有一男子走上前,将船上的锚绳拉住。
“你这是作何?”青衣男子恼怒问道。
“在下锦都护城卫首领钱靖,只是觉得这位姑娘落水之事颇为蹊跷,还望诸位配合。”
钱靖这个名字,慕容晗好似在哪听过。
“而且,瞧着二位公子的衣着,非寻常布衣人家,但瞅着面生的很。”钱靖说道。
“这姑娘落水与我等何干?扣人扣船须得有个准头,当官的也不能如此独断不讲事理。”
慕容晗见那青衣男子说得有理,颇同意地点了点头。
“是么,”钱靖凉凉笑了,“那敢问他是谁?”他眼神直直扫到了船上一干人身后,那名被绑的黑衣男子。
“呵,你小子可总算看到我了。”
若说先前在船上慕容晗是害怕,那么此时她若是像猫一样长了毛,一定能看见背上的毛全都立了起来。
黑衣男子虽然声音沙哑,但她还能听出来是谁。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黑衣男子身前掀去了蒙面面罩,一整张脸便全露了出来。那人惨白着一张脸,此刻略吃力得抬头,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阿曦怎么在此?”
“你怎会在这?还受了伤?”慕容晗问慕容彻。
慕容彻没有回她,她又撇头看了未发一言的薛嵬,男子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二人,连带着身边的青衣男子表情也有些奇怪。
这会钱靖走上前来,看清是慕容彻,刹那间拔出长柄直刀,直指薛嵬:“竟敢重伤朝廷命官之子,尔等刁民该当何罪?”
“官爷莫冤枉我等百姓,他是谁我等并不知晓。何况,我竟不知,朝廷命官之子何时成了梁上君子?”薛嵬淡淡道。
“休得血口喷人!”钱靖举刀就向薛嵬刺去,薛嵬退开一步,未闪身竟空手二指接住了刀身,化力将钱靖随着刀一并推开去。
“大元竟有这等好功夫的人。究竟是何人!”钱靖刀身还未到薛嵬身前,就见薛嵬轻轻前跃,迎面袭向钱靖,众人眼花之际,已见薛嵬左手把住刀柄,右手朝钱靖胸前推了一掌,钱靖退身吐出一口血来。
这两人在船上交手,本就不大的船此刻晃荡的厉害,慕容晗不禁有些头晕,这样打下去也无法解决问题,慕容晗急忙喊住欲再出手的钱靖:“钱首领!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见钱靖停下来,薛嵬站定,似方才从未动过手般从容不迫。
“若果真如你所说,”钱靖片刻后说,“还得请各位和我走一趟,若真是慕容公子的不是,定当向各位赔罪。”
“要你赔罪有何意义,”方才在一旁观战的青衣男子说道,“你这般难不成还将我们抓到牢狱里严刑拷打?”
慕容晗眼见着这双方又要打起来,忙说道:“不若这样,二位公子找处驿站住下,待事情查明离开锦都也未尝不可。”
钱靖思忖片刻:“若慕容彻神识清楚,五日内必查明。”
薛嵬看了慕容晗一眼,抬脚上岸,岸上一众自发让出一条路,“好,就许你五日。”
见众人在身后跟着,青衣男子悄声问道:“阿嵬,你此举是何意?”
薛嵬看他颇不高兴,宽慰道:“不妨事,我们本就是要来锦都的,此番不便与之交恶。”
“哦。”还是有些不高兴。
薛嵬知他为自己不平,“阿阳宽心便是。”
钱靖倒是看着慕容彻先前在船上唤了慕容晗一声阿曦,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将军府的小姐,怪不得看得有些眼熟,那眼长得和她哥哥颇像。
“咳,方才没认出来是慕容小姐,还望见谅。前些日子和阿缺跑马,听说你高烧不退,眼下可好些了?”
阿缺?是了,茹夫人当初唤慕容彻就是阿缺。
“好多了,多谢钱公子还挂心上。”慕容晗笑道。
钱靖见她笑容爽朗,不似坊间传闻般畏人孤僻,不觉笑着问了句:“我和你哥哥交好,喊我钱大哥便是,慕容小妹为何深夜在此处坠湖?”
“我家管家寻了二哥好些时日,寻常吃酒的地方都找了,没找着人,我就出来找找看。”慕容晗脸也不红地说道。
“想不到阿缺这等没心肺的,还有个好妹妹。”
“那二人,可是挟持与你?”钱靖问道。
“不不不,我在桥上走着,不慎被人撞坠入湖中,幸得那二位公子相救,否则怕是要横着与钱大哥见面了。”
钱靖听她这般言语不似作假,微微凝了眉思索,手下一士兵呈上来一鞭子,“首领,这是先前桥上的百姓交上来的。”
“这是我的。”慕容晗赶忙道。
“妹子还习武了?”
“也就前些时日练了练二哥给的鞭法手册,想来也是不成气候的,不然也不至于落水。”
钱靖失笑,随手将鞭子递给慕容晗。
街道上此时唯有一打更的男子走着,见迎面而来的一行人身着官装,忙低头让路,钱靖见前方就要分路,转头吩咐四人将慕容兄妹送回府,他准备将那两男子送至驿站。
慕容晗眼见要分开,喊住钱靖,“钱大哥,你可曾知前些时日罗云堂一闹事的女子现如何处置了?”
钱靖想了会,巡城时貌似有听说这么一件事,“杀父的林姓女子?听说其中牵涉颇深,似是被充作妓了。”话刚说完,想到慕容晗未成年,尴尬地咳了声,“妹子早些回府,这小子伤的不轻。”他指了指被人半搀扶的慕容彻。
“哎。”慕容晗轻轻回。
慕容晗走开几步,听见青衣男子嘀咕声“早知道就不救了,凭添这么多事。”
慕容晗觉得他说的很在理,今夜的确给他们添了不便,于是站定后望向那男子稚气的脸,“多谢少侠出手相救,敢问公子大姓大名?”
那青衣男子闻言一顿,半晌嘀咕了声:“我才不告诉你。”
慕容晗耸耸肩,无奈道:“罢了,还想着过几日带公子尝尝这锦都的醉鹅、卤鸭、叫花鸡。既然公子有如此大侠风范,我这记挂着报恩的心,也只能放下了。”
“翟春阳。”
慕容晗眯眯笑,转脸看向薛嵬:“我只听翟兄唤你阿嵬,却不知恩公姓名为何?”
“薛嵬,山鬼嵬。”他比翟春阳高出大半个头,脸隐在黑暗处看不见神色。
“习习谷风,维山崔嵬。好名字。”慕容晗笑道,身边火把映得她脸色娇艳,晚风将她脑后的红绸发巾吹至身前,明艳的红色衬的双眼灼灼,今夜这般折腾,倒是丝毫不见狼狈。
薛嵬一直在盯着她看。
见人没有回话,她向二人做礼一揖,转身便走了。
翟春阳颇不乐意:“谁是你翟兄。哼。”他自是没看见,薛嵬自方才起就微微勾起的唇角。
那笑容延至眼底,整张脸更是如春风和煦,迷人的很。可惜无人一看见。
习习谷风,维山崔嵬。薛嵬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这丫头,倒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