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道上金砖水滑透亮,宛如一池潋滟的水波,倒映着半空悬挂的宫灯。天上的光和地上的影交相辉映,恰似揉碎的星河,璀璨夺目。
秦佳年兴致勃勃地四处闲逛着,只是每一个见到他们的宫侍都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完全不敢抬头。
上一回秦佳年进宫,欺辱了七皇子,害得无数个宫侍被杖死。
结果人家屁事没有,大摇大摆的又来了。
“二姐姐!”冷不丁玉带桥对面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唤。
秦佳年抬眼一看,哟,十五皇女。
因为她的父亲与秦佳年的父亲出自同一个家族,是远亲,所以这小家伙一向跟秦佳年亲近。
就见那小雪团似的八九岁萝莉从桥上跑下来,拉着她的衣角撒娇,“二姐姐,你好些日子不进宫了,我可想你了!”
秦佳年拍拍她的脑袋,“你二姐姐我现在成家立业了,有一堆正经事要做,哪有心情陪你玩?”
“都要过年了,总能歇歇了吧。二姐姐,我前几日得了一只青背大将军,骁勇得很。我正说着要给你看看,可巧今天就遇到你了,快跟我来!”
说着,十五皇女拉起秦佳年的衣袖,就要往自己宫苑里去。
秦佳年瞟了一眼身边的姜昭。
十五皇女人小鬼大,立刻察觉她的心意,跟着朝姜昭看过去,恶声恶气,“女人的事情,男人家家懂什么?在这里等着我们!”
秦佳年笑起来,“那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吧。”
姜昭屈膝行礼,温顺应了句“是”。
她就站在玉带桥底下,看着桥上一大一小渐渐离去。
夜风扬起他的裙摆,平静的眼眸底下泛起凉意。
火树银花,不夜之城。
外人看来何等的奢华富贵,只可惜,金玉其外,糟污其内。
“哟,这不是七哥么?居然回宫了,莫不是被妻主休弃了?”
宫灯亮如明星,纷纷乱乱,从河对岸晃了过来。
就在那明灯之中,众星环月般拥着两个人。
明黄色服饰的年轻女子,和一袭藕粉色兔绒冬裙的娇俏少年。
华服夺目,暖香熏人。
宫侍们浩浩荡荡簇拥着他们,抱着锦枕,提着茶壶火炉,像是观雪归来。
姜昭屈膝,“见过皇太女殿下,三姐,四姐,九弟。”
穿着明黄色蟒袍的便是当朝皇太女。
藕粉色兔绒冬裙,一脸娇纵的少年是皇太女同父亲弟。
再旁边的三皇女四皇女,因生父出身卑微,向来依附于皇太女。
娇俏少年九皇子用羽毛团扇挡住脸,只留一双眼睛滴溜溜将姜昭打量了一番。
冷笑着:“做弟弟的可当不起七哥的礼。自打七哥嫁了秦二小姐,命格越发金贵,我都不敢直视了。”
三皇女板着脸,“他算哪门子的命格金贵?下贱东西,母皇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四皇女笑吟吟,“都是一家姐弟,说什么丢脸不丢脸?七弟与秦二小姐都是青春年少,一时情难自禁在御花园中当众云雨,也是能理解的。”
三皇女啐了一口:“我说的是这件事么?这件丑事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结果这贱人又搅一件新鲜事来,臊得我都不敢出门了,他反倒没事人一样大喇喇跑出来浪了。”
四皇女笑道:“别胡说。小九还是个未出阁的男子,不好带坏了孩子。”
娇俏少年冷哼,用扇子拍拍明黄蟒袍的女子,“太女姐姐,这几日你可听说了一件关于七哥的趣事?”
皇太女道:“什么趣事?”
四皇女笑道:“我倒是有些耳闻。听说啊,某人不甘心嫁个草包,趁着冬猎脱得光溜溜去勾引秦家大小姐,结果被秦二小姐当场活捉了!”
三皇女怒道:“真是不知廉耻!”
皇太女皱起眉头,“此话当真?”
少年嗔道:“正主就在这里,姐姐不信,就自己问嘛。秦家怕丢脸,把这事捂住了没往外传。但当时冬猎那么多人,都当人是瞎的?回来之后就被关起来了,直到母皇寿诞才放出来,丢死人!”
“七弟,你来说。”皇太女表情严厉。
姜昭垂着头,一言不发。
九皇子冷笑:“太女姐姐,这种事情他怎么有脸说?就算说,也是开脱吧。柔柔弱弱,哭哭啼啼,就会来这套,跟他那个乡下爹一样下贱,偏母皇就喜欢这样的。”
皇太女不悦,“小九住嘴!你是皇子,金尊玉贵,不可口出秽语。”
九皇子撒娇,“太女姐姐,这人也是皇子,还做了许多糟污不堪的事呢。连我的清白都被他给连累了,你到底管不管?”
三皇女冷声道:“七弟,太女殿下刚才问你话怎么不回答?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四皇女脸上的笑意有点凉,“七弟,你莫不是觉得,你现在已嫁入秦家,太女殿下身份已经对你管教不得了?”
姜昭依然垂头不语。
九皇子拍掌大笑,“姐姐你看,他说不出来吧?”
皇太女皱着眉,神情难掩嫌恶,“七弟,你不辩解是因为内心羞愧?罢了,今日是母皇寿诞,不便罚你。你就在这玉带桥下跪着吧,几时想明白了,几时再来回我。”
就这样?跪一跪就完了?
九皇子面带不甘,正欲说话,被皇太女抓住衣袖。“行了,时间耽搁太久了,该去面见母皇了。”
九皇子虽然不满意,却也不敢违逆皇太女。瞪了姜昭一眼,“你还不跪下?”
往玉带桥走了两步,对自己的贴身宫侍使了个眼色,“天冷,别跪坏了,给七哥哥倒盏热茶暖暖身子。”
“是。”宫侍恭敬应了。
片刻后,清脆的茶盏声落地。
姜昭跪在桥下,眉眼不动,稳如泰山。
那盏滚烫的热茶一滴没浪费,将他的外袍浇得透透的,很快湿了一大片。
九皇子哎呀一声,“怎么撒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宫侍垂头,满脸委屈,“是七皇子没接住嘛,还害得奴家被骂。”
“哎,七哥真是的,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是我的侍子欺负你呢。”
皇太女回头,在姜昭身上冷漠扫了两眼,拉起亲弟的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