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人间这么多年了,沙淼总算是找到了自己厌恶它的地方,战争,鲜血,哀嚎。沙淼手起刀落,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生命。
这一刻沙淼救下了一个战士,而下一刻别的战士因为沙淼先救了别人而死,沙淼咬紧下唇,带着温度的血不断迸溅到她的脸上,一个,两个,三个……二五八……三百……沙淼数着自己杀了多少人,然后继续机械性地挥舞着手里的刀,生命在她的刀尖不断的流逝。
“张麻子!”沙淼提刀挑开张麻子背后砍来的刀,“给本将活着回去!”
“得嘞!”张麻子得空喘了口粗气,一边再次提刀冲入战斗圈一边喊道,“副将,西北角有几个咱们的弟兄可能快撑不住了!”
闻言沙淼不再多做停留即刻驾马朝西北角冲去。
……
“呲啦!”
银枪与两刃三尖刀在半空中相撞,发出刺耳的响声带出一路火花。
银甲少年一个后仰堪堪躲过了迎面挥来的利刃,泛着亮色的刀刃紧贴着宋清辉高挺的鼻梁划过,削掉了少年一缕来不及落下的头发,电光火石间宋清辉腰身一转,反手一记回马枪,安锦怀虽是及时侧头避过,但脸上的黄金面具却被银枪的枪尖挑落。
“呼~”寒风夹着雪花在二人中间吹过。
银甲白马的少年带着冷意的瞳孔一缩,下一刻又毫不犹豫地随手挽了个枪花朝对面的玄甲黑马男子杀去。
被挑落了面具的安锦怀只是愣了一瞬,紧接着也挥刀砍去。
利刃在半空中相撞,宋清辉眸色深深地盯着对面玄甲男子的容颜。秋鹤鸣……这人长的竟然和秋鹤鸣有四分相似。
“biu!”
一个不查,银枪被刀刃挑开,宋清辉驾马拉开距离。不对,安锦怀看着只有二十左右的样子,秋鹤鸣已经有十八了,那么……“驾!”少年驾马提枪再次冲了上去。
银枪刀刃再次在二人身前相撞。
那么至少,秋鹤鸣的父亲与安锦怀有关!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
……
战场上已经分不出什么左翼右翼了,将士们都杀红了眼,拼了命的混战成一团。
沙淼反手一刀,解决了朝她举矛刺来的敌兵,一抬头便看见了北边战场上的一幕,双目逐渐瞪大,一拽缰绳,驾马朝北边奔去。
……
“噗嗤!”
鲜红滚烫的血洒在霍平川的脸上。下一秒,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身躯背对着他倒了下来。
霍平川不假思索地伸出双手去接住那道坠马的身影,却不料连带着他也给坠了下去,他下意识地护紧怀里的人,二人跌落在地,霍平川坐起身来双手颤抖地去堵住何争意腹部的伤口,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何争意的腹部几乎被拦腰斩断了,肠子鲜血流了霍平川一身……
“停住啊,停住啊,停住啊!”
何争意嘴里泛着血泡,瞳孔有些涣散地看着眼泪鼻涕鲜血糊了一脸的男人,张了张嘴说了一句话,便没了生息。
沙淼赶到的时候,霍平川的手还紧紧地按在何争意腹部的伤口上,空洞的眼里不断地流出眼泪,嘴上不住地念着,“停住啊,停住啊,停住啊……”
“哐当。”
手里的刀掉落在地上,沙淼酸涩的眼睛终于泪如泉涌。她翻身下马,捡起掉落的刀,挥刀朝二人周围的敌兵砍去。
她看到了,她什么都看到了,当时有两个敌军将领一前一后围攻霍平川,他只能斩杀其一个,而背后必定受伤,就在背后的那一个敌军将领挥刀砍下的千钧一发之际何争意挡在了霍平川背后,替他受了那一刀并拼死将那将领斩杀于刀下。可是,可是,自己看到了又有什么用?!她根本救不了他!距离太远了,太远了!
……
那厢,安锦怀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胸口的银色长枪,手里的两刃三尖刀脱手掉落。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玄甲男子没有去看那个杀死自己的银甲少年,而是朝少年背后的雪梅庄看去,瞪大的双目布满血丝,通红的眼角含着泪,无声地喧嚣着他的不甘。
安锦怀朝朝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臂伸向宋清辉的身后,这动作叫他身体前倾让银枪又没入了几分,但也离着雪梅庄又近了几分,男子张开的手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微微张了两下口,然而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安锦怀死了,宋清辉抽出自己的银枪,看着死不瞑目的玄甲男人跌落马下。
少年抿了抿唇,扯下了自己的斗篷,随手一抛,正正好好的盖住了安锦怀的脸。
宋清辉周围的战场一瞬间都失了声音,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银甲少年振臂一挥,银枪上的鲜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半月形的弧度,有些沙哑地喊道:“景澜败!”
周围的鸣月将士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高呼:“景澜败了!景澜败了!”
……
“景澜败了!景澜败了!景澜败了!”
胜利的呼喊传到了沙淼这里,沙淼一愣,反手砍杀一个敌军紧跟着振臂高呼道:“景澜败了!”
“景澜败了!”
“……景澜败了!”
“景澜败了!景澜败了!”
“冲啊!杀啊!景澜败了!”
“哈哈!景澜败了!跟着老子冲啊!”
胜利的号角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比起鸣月将士的亢奋,景澜的士兵却慌了神,整个战局以摧枯拉朽之势朝鸣月这边倒来。
……
景澜败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遍了雪梅庄的每一个角落。
“啪!”
莲姬双目无神地看着打碎在地的茶盏,下一秒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
宋清辉翻身下马,从一具尸体底下翻出了沾着血迹的黄金面具,把它重新戴回了安锦怀的脸上,嘱咐搬运他尸体的鸣月将士道:“不要揭开。”
“是!”
看着鸣月将士们已经开始有序地整理起战场,宋清辉吐出心里的一口浊气,握紧微微发颤的手,眼眶渐红,正准备去找自己的师尊好好哭诉一场来发泄一下自己心里的不安和害怕,一个转身,却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师尊就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女子白色的战袍呗染成了暗红色不说还破破烂烂地,寒风夹着雪花在她周围吹过,吹得那身破烂的战袍呼噜呼噜作响,素来白净的脸上糊满了血污鼻涕眼泪的混合物。
宋清辉:……
八分心疼,一分好笑,一分嫌弃。
沙淼见宋清辉终于忙完,“哇”的一声就朝他冲了过去,双手紧紧地抱着少年的腰,眼泪鼻涕一股脑地糊在了少年的银色铠甲上。
“哇!宋清辉打仗太可怕了!吓死我了!死了好多人,哇……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了,呜……”
少年抬手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花,渐渐收紧环着女子的手臂,什么属于少年人头次上战场的害怕啊不安啊统统都丢到了脑后。
是啊,还好你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