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我虽被皇……顾……”女子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脸颊犹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眶里的泪水欲滴不滴,道:“……顾寒迎软禁,但外面的消息我还是知晓一二的……四年,四年后我被人转移到了这里,知晓他们要利用我叫锦怀替他们攻下鸣月,呵,”顾寒迟脸上带上些许嘲弄,“他们还真是看得起锦怀啊,他们打算转移我去鸣月帝都的,但是半路我逃了出来,逃到了雪梅庄,那个时候鸣月已经连失了两座城池,也是这个时候我的遇到了梅梓矜,我本无意招惹他的,”说道这里莲姬笑了笑,接着道:“可是,他那脸红的傻样儿像极了……他啊,这时候锦怀的暗探竟然联系到了我,我是个什么人啊?怎好再去拖累他?我答应了梅梓矜的求亲,告诉他不要再继续了,我过的很好,放手吧,可是……”
可是安锦怀没有放手,而是选择了孤注一掷,哪怕是知道几乎没有胜算,沙淼在心里默道。
“再后来,我又冒险联系了他一次,给了他一个信物,也算是表明了自己要和他恩断义绝的决心。”
沙淼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莲姬的时候,红衣狐裘抱梅花。
说罢,女子抬手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花,俯身冲二人一拜,道:“寒迟虽无颜,但恳请二位大人可允寒迟再见,见故人一面。”
二人没有说话,心里皆知顾寒迟说的多半是真的,她眼里的绝望不是假的,毕竟暴露了她景澜公主的身份对她而言除了可能会勾起二人的恻隐之心叫她见上安锦怀一面外,对她百害而无一利,宋清辉看了她片刻,道:“走吧。”
说罢,宋清辉朝沙淼瞥去,却见沙淼正朝自己勾唇一笑,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温柔,少年雪色的脸颊一红,立马转身先一步离开了院子,颇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味。
顾寒迟吃惊地抬头看了面色清冷雅致的少年一眼,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容易的答应了自己,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地牢里明明灭灭的灯火打在男子脸上的黄金面具上,男子一身血污地躺在一张停尸桌上。
顾寒迟跌撞到他身旁,双手颤抖,摘下了覆在男子面上的黄金面,熟悉的容颜暴露眼底,本就通红的眼眶里眼泪刹那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
此情此景,矢志不渝。
宋清辉垂眸片刻终是转身进了地牢里的一间屋子,须臾回来走到了顾寒迟身边递给她一物,道:“物归原主。”
那是从安锦怀怀里搜出来的,被妥帖地放在胸口的位置。
顾寒迟双手接过那条火红的鞭子,不再压抑自己,转身不顾一切地趴在玄甲将军身上哭了起来。她在他面前从来不用假装端庄,从来不用,一直不用。顾寒迟道:“若是真有来世,换我去寻你可好?”自此,世上再无安锦怀,无人再觅顾寒迟。
吩咐几个将士守好地牢,二人便离开了,刚出了牢门,沙淼脸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宋清辉道:“安锦怀的脸和秋鹤鸣……”刚刚顾寒迟把面具摘下来的时候,沙淼看的一清二楚,那张脸和秋鹤鸣竟有三分相似,“可是,可是安锦怀他也就比秋鹤鸣大不了几岁啊,父子……嗯,不能吧,不可能啊!安锦怀这般强大……”
听见她如此雷人的判断,宋清辉嘴角仿佛抽了一下,面色古怪,道:“师尊,刚刚顾寒迟说了安锦怀原名宇文安,邬燕国的最后一任皇帝是他兄长,青北帝宇文秋。红拂参军的第一仗是鹤鸣桥一战。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安锦怀有带面具的习惯。还有,青北帝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但最后的那一战败的却像开玩笑一样。”
沙淼怔然片刻,想起了在史书上读到的鸣月与邬燕的最后一战。
史书有载,逐鹿城之战,红拂守城,然身受重伤不允医,独留其贴身侍女立侍身旁,邬燕军临城下,鸣月已是必输无疑,然青北帝久围城不攻,怪哉。后青北帝忽单人单骑奔向城门,吾军将其乱箭射死,鸣月大胜。
短短的几句话,记载了一代枭雄死的是多么的滑稽,多么的措不及防。
“啊,这么说来,红拂将军和宇文秋……”
宋清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一切都是猜测罢了。”
沙淼心道:是啊,都只是猜测罢了,可是这猜测似乎说明了笑话般的一切,一代巾帼不让须眉为何无缘无故不顾一切地爱上了敌军将领,是因为他像极了一个人吧?安锦怀为何突然遮面,是为了保护一个人吧?青北帝一代枭雄为何死的如此莫名,是想拼死见一个人吧?为何红拂重伤不唤医,那不是受伤了,而是在诞下一个可能不为世俗所容的生命吧?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都只能以‘吧?’结尾。
“红拂的父亲……”
“红朗逸将军为青北帝斩杀。”
“啊,如此啊,”她突然想去看看红拂,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我想去寻红拂,你……”
“我陪师尊一起。”
沙淼看着少年笑了笑,点头道:“好。”有人陪着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