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有人说过，爱情本来的样子也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的迷人和甜腻，世世代代的人们加给它的万般华美最终可能终将归于平淡。

王姨现在终于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任瀛和寒光在一起没多久，王姨起初的狂喜很快就成了纳闷，最后又变成了了然。纳闷的是这年头小情侣谈恋爱是这样的吗？看习惯了也就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的话可能就是这样的了。

倒不是说他们不够爱惜对方，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他们两个人一点儿也没有一般情侣的那种热恋之中的甜腻感，他们在一起以来唯一的一次约会是去的附近的书店买书和别的东西，那时还带着两个电灯泡。

当然事实上他们那时身边还有一个更大的电灯泡，只是王姨的凡胎肉眼是如何也看不见的了。

但王姨也只是这么说说而已，相比以往，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确实长了些，看向对方的脸的次数和热度确实多了些，寒光也确实渐渐思考爱、被爱、情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悸动，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一项挑战和新奇之事了。

有了一对情侣的珲春堂还是要八点钟开门营业的。

这天七点多，李叔家四个人都在家里餐厅吃早餐，今天霖铃被林萱和林景带去他们家了，寒光和任瀛今天刚好轮休，两个人都会在家里休息。

王姨和李叔吃完早餐就走了，把还没洗的碗留给了任瀛，让他一会儿吃完把这几个碗都洗了。

王姨是不舍的让寒光碰碗的——他们家的碗从来都是男人洗的，她的女儿在家里从来没有洗过碗。不论李叔在外面有多累或者有多懒得动弹，当寒光要去伸手帮忙洗碗的时候，李叔总是笑笑，让她去玩就行，不用来帮他。王姨说当年啊，如果不是李叔肯洗碗，自己的娘家人才不会考虑他呢。

李叔后来也说，这是他在厨房里唯一能帮上忙的了，他做不好菜，但是说到洗碗他却能做得很好。这么多年来王姨也让他洗，也从来不管洗碗的事儿，这也算是他们的一个小约定。

寒光在水池旁边，看任瀛也像李叔那样戴着手套在料理台的水池忙碌。他做事情是细致的，洗完碗晾在架子上后，还会用抹布将刚刚溅到油星的地方擦干净。寒光在一旁看他，他个子有些高，搓洗抹布的时候腰必须弯得要低些，脖子也要凑得近些，这样慵懒而专注的样子或许没有多少人能看见。

寒光是在一起之后，才知道他的那些小习惯的，也是才知道他是有些近视的。他说过他读研究生的时候每天要看很多的文件和书，看久了就有些近视了。现在偶尔他要看的书排版的字体太小太密，他就得戴上他的那副半框的黑色眼镜。他的鼻梁很高，架上眼镜也不觉得呆板，只是有了些成熟的气质和清寒感。

王姨和李叔今天中午不会回来吃饭，他们洗完碗就决定出去买些菜回来自己做饭吃。

本来寒光想着自己去的，但是任瀛还是拿着钥匙和她一起出来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虽然是初冬季节，但是阳光很暖，空气也是干燥轻盈的感觉。

寒光要去的超市是这个位于市郊小区附近的一个大型超市，虽然开在市郊，但是因为这里会直供一些附近的菜农和果农的新鲜有机的农产品，来这里购物的人也不少。今天是周三，时间也还算早，里面的人不多，大多是来上货补货的超市员工和本来就起得早的家庭主妇。寒光和任瀛两个年轻人在里面看起来倒像是异类。

他们买了些家里缺的日用品，然后就往生鲜蔬菜区去。

超市里的味道其实并不那么好闻，尤其是水产区，鱼腥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令人有些不舒服。

他们选了选虾的时候，那个负责水产区的阿姨说：“哎呀，你们两口子可真是甜蜜啊，给你们挑刚刚送来的大虾，可新鲜了。”寒光也没有否认。

称蔬菜的时候那个阿姨也说：“哎哟，买这么多菜啊？两个人吃的完呐？有小孩了么，哎哟你两口子会挑啊，今天的西芹可新鲜了……”寒光依然没有否认。

终于走出了生鲜区，寒光终于松开了半掩着鼻子的手，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任瀛，任瀛感受到她的目光，笑了笑，推着车径直往收银台去。

寒光和任瀛买的东西不多，只买了些他们一家人爱吃的菜，大大小小也就只有两袋东西，两个人一人拎着一袋东西往家走。在回去的路上有小贩在卖新鲜的菠萝，寒光去挑了两个也一起拎着往回走。大概在第一个红绿灯路口的地方，寒光放下了手里稍微有些沉的菠萝，等红灯变绿。

耳边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任瀛已经拎起来那袋菠萝，空的另一只手拉着她的手往斑马线上走，寒光跟着他的带领向前，只能看见他的半个侧脸，有些懂了书里写的那句“温柔非老事，付与少年论。”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她从来不知道任瀛是个这么温柔的人，她已经见惯了他面覆冰霜、言笑不苟对着别人的样子，但是偶尔见到这让人眉眼舒展的样子，瞬时就让她心中原本空荡荡的角落染上了一种特殊的色彩，在这条不短的马路上的步伐慢慢地变得轻盈。

回到家的时候还早，阳光正好照在他们的花园前。

两个人都不愿意浪费这样的好时光，就挑了几本书，切了些冰过的菠萝，夹了几块昨天王姨在店里烤的巧克力曲奇。然后他们就在花园的阶梯上半靠着门柱，一边晒着和煦的日光，翻动书页，偶尔会聊聊些奇怪的话题。

如果有围观的人，像霖铃他们，就一定会觉得他们思维跳跃。他们两个人前一个谈论的话题和后一个话题往往跨度很远，但是巧的是，他们都能接上对方的问题和思路，并且也能让对方准确明白自己的意思，说起来这份默契也是颇为难得的。

快到中午时分了，书也看的差不多了，两个人收拾收拾，想要做一碗海鲜拌面。

任瀛打开了客厅的蓝牙音响，放着一首轻柔俏皮的《end of summer》，就回到厨房和寒光开始做饭。

菜谱是从珲春堂的厨子师傅那里来的，这个厨子精通厨艺，无论是精致大菜还是家常小炒他都能做得让人叹其艺绝。他说过先把食材洗干净处理好后，将葱姜蒜和虾子按照顺序在热油里面爆炒，还可以加一些辣酱，虾变色之后放入酱油，海鲜酱和配菜，等到酱变得有些粘稠就可以放进煮好的面里了。

听起来很简单，两个人却在第一步就卡住了。他们买的虾是还没有拆的，两个人去壳去虾线都忙活了很久。

不过处理好食材之后，一切就快起来了，寒光在一旁煮面，焯蔬菜，任瀛在另一个灶台上炒酱。

没有多久，海鲜的那种鲜香浓郁的味道就传遍了整个屋子，连多多都凑了过来，一嗅一嗅地向它够不着的料理台上凑。

寒光只好将它拍下去，不过还是喂了它一口没有沾酱料的虾仁——霖铃说过多多不喜欢吃蘸了酱料的食物。多多吃完好像觉得味道不错，还想要，一直围在两个人的腿边上转啊转地，尾巴扬在他们的腿上。

虽然是第一次做饭，任瀛似乎是有些天分的，出锅的海鲜酱本身鲜香味美，淋上香油、拌上面条也能算是不错的一道料理。

寒光和任瀛收拾完厨房就在一楼客厅看电视，多多就在沙发边趴着，偶尔抬头瞄在沙发上坐得端正的两个人。电视正在放不怎么精良的电视剧，但是这场戏男主女主的接吻的场面却很多，短短的一集之中，男主已经亲吻了那个女孩子四次了。

当寒光看到第五次的时候，她突然局促地感觉到其实旁边的人坐很近，这令她都觉得自己身体两侧的温度都不同了，空气中也一直萦绕着他身上的那种木质茶叶香气，让人感觉慵慵懒懒地，有些想闭上眼睛。

她不再去想换不换台的事情了，她抬起腿，斜拢在沙发上，不再端端正正地坐着，而是靠在沙发上头向后仰，眼睛半睁着瞄电视里那两个在办公室调情的男女主角，电视剧拍得很写实，她好像隐约都能看见那个奶油小生没刮干净的青色胡渣。

突然，她的嘴唇上传来些熟悉的味道和陌生的触感，睁开眼睛一看就是任瀛的模糊的眼眉。

他闭着眼睛靠的很近，寒光看不清他的脸，视线中大半部分都是他的黑色头发，也只能感觉到他的眉毛和睫毛在她的右侧脸颊搔动，他的高挺的鼻子在她的左颊贴的很近。

这个本来清冷的女孩子在接吻的时候柔弱的有些不像话，她的眼睛微微地颤动，纤长的睫毛就像纷飞的蝶翼无力地扇动，整个人瘫软在沙发靠背上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任瀛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在自己的手掌中乱动，让人忍不住心痒，忍不住去继续探索她的唇。

寒光在他慢慢的动作中有些迷乱，心跳也慢慢地从毫无波澜开始加速，以至于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许对面的人也能听见了。

如果不是多多在下面饶有兴趣地刨他们的腿，好像想参与到沙发上的两个人中去似的，也许这个漫长的吻也不知道会发展到哪里。

寒光又看回电视，换了个频道。几分钟后终于忍不住对着他的餍足表情翻了一个带着笑意的轻微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