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官果然是鬼城三名鬼尊之一,一眨眼,他就突然出现在了三个女子的面前,白袍还没翻飞,发带也仍然稳稳地停在他的肩上。
“合鸢你就要走了,这段时间存的陈酿全都给我可好?”察官鬼尊单刀直入,丝毫不做什么铺垫,合鸢便只好领着察官下楼取陈酿去了。
都说紫鸢花妖的酒酿的好,同样的材料,就是她酿的酒没有什么涩味和浊味,饮下肚中满满都是说不出来的香味和舒坦。两个人说着话就下楼了,合鸢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两个沉默不语的女子。
“察官既然出现在了你的面前,就是说你今日也要进地府了。”也许是觉得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修炼不过几百年的小妖有些沉不住气,暗暗地有些落井下石。她很不喜欢这个女子,天天清高冷漠地好像别人欠了她不少的样子,而且她的合鸢自从第一面见到了她,就总和她待在一起,还给她送那么珍贵的金汤,多少客人在店里耍赖皮,满地打滚地要求她,她都不给,可这李寒光都收了多少万金汤了。她自然是不喜欢这份照顾的,当然也就不喜欢她了。
其实照理说,寒光和合鸢两人在某些角度上的模样是有些相像的,尤其是脸型,几乎一模一样,那么青蓿自然应该是爱屋及乌的。可是她就是不待见寒光,也不愿意和她亲近。她刚刚看见察官和李寒光对上眼了,自然也知道了合鸢需要引渡的第一万名亡者就是李寒光。
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她此刻看李寒光到没原来那么的敌意满满了。
“到了地府,可由不得你像如今这样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了。”青蓿见她半天也不回话,才寄出这么一句酸气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李寒光,不过她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她讨厌天庭上的好多神仙,尤其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天帝和那个判她们两个下鬼城的那个西司神君,还有那个将她们种在那个园圃,却一直没有管过她们的那个主人,当然了,天庭上那些随意啄食仙草仙花的籽实也神鸟们也挺烦人的,叽叽喳喳只会捡些好听的话说给他们的主人听。
“即将要忘记一切,你不觉得这种感觉很糟糕么?”寒光看她脸上一点阴沉都没有,有些奇怪,她知道青蓿是个对她不友善的女子,但是如果事关合鸢,那她一定是会连掉了一件饰品这样的小事都急得上蹿下跳,并且会用尽她全部的血汗为了合鸢付出一切。
“那有什么,只要我们忘记一切以后还能重新相识,我就确信我们一定还是会相爱的。”青蓿仰着头,甩了甩脸上有些痒的发丝,觉得寒光的发问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几百年的年纪对于仙妖来说确实是还如同婴孩,她们看起来或许更像是凡人的少女,还有些不畏一切的洒脱和潇洒的,她不怕鬼城的漫长时光,自然也不怕未知的前路。
寒光听完她的话,自然也就不再说什么,安静地品手里的这杯金汤,她好像慢慢地有些喝出这金汤的味道了,是一种植物的涩味,她从来没有喝到过这样的汤水,清清淡淡的却喝得有些不舒服。
没过多久,合鸢就又回来了,这回察官却又不在了。
“察官大人说,让你等一会儿再来方玉堂找他。”合鸢拉过寒光的手,又去拉青蓿的。青蓿的脸上果然又布满了阴翳,她果然是忍不得的这样的事情的。
合鸢和青蓿一同来到这座浮岛的边际,站在如同悬崖一样的边缘回过头来看寒光,底下就是万丈不见底的深渊。
雨自然一直在下,还是那么雾雾蒙蒙的样子,也看不出是水汽还是雨线。合鸢和青蓿同撑着一把伞,笑着回看了一圈她们曾经存在、生活过很久的鬼城。这里没有年月,无数的人来来往往,她们也不知道出去以后会天庭会是什么样子,但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却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合鸢和寒光挥手,她还有些不舍得这个女孩子,她聪明却又不过分精明,自持也不算孤僻,谈吐之间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却并不让人讨厌,哪怕是青蓿也只是口头嘟囔几句而已。李寒光即将奔赴下一场未知的人生,而她们两个仍然将回到那枯燥无味的长生不老,或许以后再也遇不到了。
她突然挥动衣袖,摘下自己的一片紫色花瓣,用妖力化进寒光的额头之中,那片深紫色的花瓣闪过一缕淡淡的光就在寒光的头上消失不见。
她们还没有出鬼城,现在只有需要妖力最低的祈愿之术还可以使用,她将她的第一份紫鸢花妖的祈愿送给了这个熟悉但并不算熟识的女子,希望她万事胜过所愿,保佑她平安。
寒光看着合鸢和青蓿往远方的雾气飘去,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往方玉堂那方走。
回到方玉堂的时候,店主已经换成了一个陌生的男妖,头上长着庞大的纷繁复杂的鹿角。他见寒光进来,以为她是普通的亡魂,急忙上前招揽。
“在楼上。”
那把熟悉的声音仿佛从空中而来,还带着些回音。男妖好像也听见了这一声,微微颔首放她自己上楼了,而余下的酒客仍然没有什么反应,仍然自顾自的自酌美酒。
察官相貌并不出色,但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那是一种现代人脸上不具有的气质和沉静。他身量虽高,但也有些过瘦,那身极浅的绿衣在他身上看起来空荡荡的,但也有一种缥缈清逸的感觉。
“李寒光?”察官见寒光进门,便出声询问,“你是否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生?为什么滞留在鬼城?又是为什么而死?”
“你又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做李寒光?”
寒光抬头,这是有人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这也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她的名字从哪儿来的呢?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却那么清楚地知道自己叫做李寒光?连每一个字都确定是哪一个字?为什么不是涵,不是含呢?
“不知道。”
“有意思。”察官一边的嘴角带了一些笑意,温良地看她的眼睛中微微的湿意,“你先跟我来吧,进了地府或许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