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八个漩涡就像八个吸盘一样，将山石、树木甚至房屋都撕扯成碎片，卷入云层。

整座玄妙山方圆数百里，末日不足以形容，是地狱景象也不夸张。

不过，在这样的灾难之下，却有两个地方风平浪静，别狂风了，连微风都没有一丝。

一个是望峰顶，一个是灵湖山谷。

它们正是逆灵补阙炉鼎大阵的阴阳鱼眼。

玄妙山九座山峰，八座分列八方，占据八宫之位望峰顶与灵湖山谷一白一黑，恰好对应太极阴阳鱼的两只鱼眼。

造地设，仿佛大自然专门为大阵准备的一样。

“这里最初并不是这副模样。”感受到秦慕凡的想法，玄冥开口道，“玄妙山原本只有八峰，环绕中央盆地，是个然的八卦福地。

洞玄选定这里之后，吾授他搬山之法，又集民夫数十万，才垒成这望峰。山中石阶、道路、房屋，也统统都是按照阵图所建。”

秦慕凡震撼不已，脑海中浮现出几十万人蚂蚁一样搬石垒山的画面。

与之相比，眼前的威异象反倒不过尔尔了。

沉默片刻，他问：“那几十万民夫，最后活了几人？”

“一个都没樱”玄冥口气平淡的就像在早饭吃了什么，“万物生息，循环之道，血肉肥沃之地，生机才能盎然。望峰全由山石垒成，光秃秃的如何称得上福地洞？”

秦慕凡身躯瞬间绷紧，忍不住低下头，恍惚间仿佛看到脚下踩着无数枯骨人头，数十万的冤魂挣扎着，扭曲着，努力伸出手臂，不知是想从山中爬出，还是要将他给拽入地狱。

“妇人之仁！”玄冥斥道，“牛羊吃草，人吃牛羊，你吃我，我吃你，本就是这地之间最大的道，你如此愚痴，又怎得正果？”

秦慕凡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却笑了笑，问：“弱肉强食，这就是前辈的道？”

“没错！自吾诞生的那起，蠢便存于吾的心中，也坚信它是这片地……不，是宇宙中最真的真理！不然，万物为何要分大强弱？”

“嗯，前辈言之有理，弱肉强食确实是地之间最无可辩驳的最大法则。不过，由此也延伸出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万物只有强弱之分，那为什么无论禽兽植物，开灵之后都要努力修成人形？人之于它们，又有何特别之处？”

玄冥沉默，显然他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方面的事情。

“晚辈曾听过一个观点：人之于禽兽，最大的区别之处，就在于人有思想。

禽兽生存，必须顺应地自然。牛羊要逐水草而居，虎狼要随牛羊迁徙，只有这样，它们才可以繁衍生息，壮大延绵自己的种群。

人类则不同，人可以思考，思考又会带来各种各样的妙想造物。他们能耕种，能建屋，能将许多东西通过烹饪变成身体可以消化的食物。

如果用道来解释的话，禽兽修的是顺应之道，而人修的却是改变之道。

人类很强大吗？

不，如果单以身体素质来论，连未开灵的虎狼蛇虫都远远不如，可人类依然成为了万物之灵长，乃至于现在统治了整个大千世界，所依靠的，就是思想。

他们骨子里都蕴藏着不服不屈的灵魂，虽敬畏地，却并不盲从。

万物生分大强弱，但我会努力由弱变强，逆改命，所谓弱肉强食，地法则，又能奈我何？

由此可见，前辈自混沌而生，早窥大道，却只知一味顺应，与禽兽一样，做那道之奴隶，还大言不惭的别人愚痴，当真可怜可悲！”

如果玄冥有脸，此时早已黑如锅底，只听他阴沉着声音道：“牙尖嘴利，徒逞口舌！道就是道，顺也好，逆也罢，只有最终的强者才有资格评判高低。

所谓人族统治大千世界，不过才三万多年，沧海一粟，你所言之逆改命，依据不也只是如今吗？

将来谁主沉浮，还犹未可知。”

“前辈话，句句至理。这几日与前辈长谈，晚辈获益良多，也更加坚定了心中之道，在此先行谢过！”

“你的道？是什么？”

秦慕凡深吸口气，举目遥望远方，笑容灿烂：“扶弱锄强，护佑苍生！”

也是巧了，他话音刚落，轰然一声巨响，空降下袄闪电，同时落在八座山峰峰顶，且没有瞬息消失，仿佛八峰成了八个硕大的导体，源源不断的吸收阴云漩涡中的电流。

“哈哈哈哈……”玄冥狂笑，“护佑苍生！护佑苍生！你果然不会改变，到底还是走上了这一条路。不过很不幸，只要吾存在一，你的路就永远不会有终点。”

笑声中，玄妙山中绽放出无比刺目的光华，那些山路、栈道、石阶渐渐连成一副太极八卦图案，磅礴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凝成实质一般的灵雾，将整座山笼罩其郑

秦慕凡皱了皱眉，道：“听前辈这话，好像晚辈与您还有点宿命之敌的味道，难不成，在混沌时期，您曾经败于玄龟之手？”

“放屁！老子就是你！老子就是玄龟！真正的玄龟！”

秦慕凡心神剧颤，险些控制不住泄露出接下来的计划。

玄冥就是玄龟？这怎么可能？

玄龟不是至仁至善的吗，怎么会变成如此邪恶之物？

“幼稚！”玄冥又道，“宇宙分阴阳两极，地有黑夜白昼，万物自然也是善恶同体。玄龟虽生于混沌，执掌气运功德之道，但它并未超脱宇宙，又怎么可能至仁至善？

只不过，吾自诞生起，就被它压制，直到它死于人族之手，才得见日。

这地间散落的气运，以及像你这样的本源转世，便是它的善，而吾，就是它的恶。

你我同宗同源，自然便是宿命之敌！”

跟玄冥相处的这几，秦慕凡和他从上古到今日，讨论过形而上的道，也聊过具体的修行，其中的大部分，秦慕凡都不怎么认同，只是当做对自己的启发。

直到此时此刻，玄冥才终于出了让他完全接受且茅塞顿开的一番话。

阴与阳，黑与白，善与恶，本就是同根而生，相辅相成的，世间绝不会存在至纯至真，没有了恶，善根本毫无意义。

不过，善与恶谁都离不开谁，并不代表他秦慕凡离不开玄冥。

大千世界的恶何其多，多一个玄冥不多，少一个玄冥也不少，至于同宗同源，就是个笑话，不知多少辈子之前的老黄历了。

到底，不管玄冥境界再高，都没有脱离自身源头的桎梏，单从心胸眼界来看，秦慕凡超他太多了。

灭掉，一点都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