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部长送阿暖离开酒厂办公大楼的时候，阿暖的手心里全是汗。

“墨暖小姐一句话就能让姜总点头，真是厉害。”秦部长现在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多亏了秦部长，要不是您，我连真佛的面都见不上呢。”阿暖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会儿自在多了。

“那么我们的约定……”秦部长再度冲阿暖伸出五根手指，笑眯眯地提示她。

“放心吧部长，我们这绝对是笔双赢的买卖。”阿暖拍着胸脯笑道。

“那么，墨暖小姐知道我这五根手指的意思吗？”秦部长轻描淡写地笑问一句。

“五分之一？”阿暖猜道。

“怎么说呢？在你没拿到合同之前，这个答案是错误的。但现在，恭喜你，答对了。”秦部长带着阴谋得逞的满足表情笑了出来。

方山酒厂的独家赞助，就是阿暖广告植入方案里的第四档，2500万赞助费。所以依照之前的约定，东盛文化要给秦部长500万的回扣。

“墨暖小姐再回酒厂之前，最好先付我一半，这样的话，我也好在姜总面前说说话。只要他大笔一挥，这事可就成了。”送阿暖走出酒厂大门的时候，秦部长挤着眼睛提醒她。

是的，装在她背包里的合同，她先得带回公司交给任总过目。任总签字之后，她还得再来酒厂，交给姜总签字。在姜总签字之前，这张合同其实不过是一张废纸。说到底，合同最终成与不成，其实秦部长是关键人物。在姜总签字之前，只要秦部长一句话，就会让他随时改变主意。

所以，无论如何得先把秦部长喂饱了。

下午一回到公司，阿暖就带着合同走进了任总的办公室，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任总高兴之余，也表示了自己的担忧。“万一秦部长拿钱之后出尔反尔，不帮我们了，这让我们上哪儿说理去？毕竟回扣是私下里的事情，什么证据都没有，万一出了事，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任总一边端详着阿暖带回来的合同，一边说道。

“即使刨去回扣，这也是2000万的赞助费。”阿暖分析道，“用250万来赌2000万，输了，我们损失250万。赢了，我们能拿到2000万。况且，我看得出，酒厂的姜总对我们的项目是认可的，怕就怕这个秦部长在中间坏事。”

“这份合同本身没有问题。”任总转动手里的钢笔，又问阿暖，“难道就不能想个法子绕开秦部长，让我们和姜总直接见面吗？”

“我听朋友说，秦部长是姜总最近提拔的市场部部长，任总对他非常信任。这件事又是他牵线搭桥，所以想把他晾在一边，难。”关于秦部长的事，是阿暖从孙飞口中听说的。以孙飞的为人，不会对阿暖说谎。所以综上所述，完全可以准确判断出秦部长在姜总面前的地位。

“这样啊。”任总低头看着这份合同思索片刻，旋即抬头对阿暖说，“让我好好想想，你先去忙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阿暖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就要看任总的魄力了。然而，在阿暖看来，以250万去赌方山酒厂2000万的独家赞助，无论如何还是值得一试的。甚至于，只要做得巧妙，东升文化、秦部长、房山酒厂，都会皆大欢喜。

当然，这需要一些手段。

阿暖之所以没有在任总办公室里明说，其实也是想试试任总，看他有没有成大事的气量。

阿暖回到策划部办公室，就看到了无所事事的程冬冬正和甄乐乐扯闲话。而一旁的李艳正像个没事人似的，竟然十指并拢支着下巴舒服起打起了盹。这间办公室里唯一反常的是，平日里对程东东程哥长程哥短的周星星，今天居然不在。

“周星星呢？”阿暖不禁好奇地问甄乐乐。

“星星啊，跟你一样，一大早就出去拉投资去了。”甄乐乐心不在焉地回答。

看来曲睿的话对周星星触动挺大，以至于连她这样脸皮薄的人，都要放下面子，出去跑业务去了。

可是李艳为什么没去呢？难道她不怕被辞退么？或者，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份工作？

阿暖懒得浪费脑细胞去思考这种无聊的问题，她现在只等任总尽快回话，好让方山酒厂这档子事画上句话。

晚上下班的时候，去赶地铁的阿暖陪着裴庆芳走到了“老街口”饭馆。当裴庆芳看到一个中等身材，肤色黝黑的男人，她脸上的高兴顿时不见了。阿暖立即猜出这个男人就是裴庆芳的老公。这人看上去有四十岁，一张脸上坑坑洼洼的，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你在这里干什么？”裴庆芳冷冷问道。

“没酒了，买点。”男人神情漠然地回答，转而看了阿暖一样，问妻子，“你朋友？不进来坐坐？”

“不了，我先回去了。”阿暖尴尬一笑，跟裴庆芳挥了挥手，转身走向了地铁站。

婚姻可以把女孩变成女人，但绝不会把女人变成女孩。

阿暖忍受了四十多分钟的地铁，拖着疲惫的身体出了站口。想到有些日子没有去西湖边了，于是她抬脚往西湖方向走去。

天色渐晚，西湖边却热闹依旧。本地人对于西湖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把它当成了散步的公园。倒是外地人一圈一圈地绕着西湖，不时拿出手机来几张自拍，随后发到微信朋友圈里，证明自己来过。

中国式旅游的固定模式，阿暖心想。

就在她走到音乐喷泉附近的时候，看见了周星星。之前阿暖并不知道，原来周星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现在，她正牵着两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站在小吃店前给他们买东西。一个孩子淘气地挣脱了妈妈的手，转身往人群里跑。阿暖赶紧跑过去，轻轻拉住了孩子的手。

周星星转身看见了阿暖，勉强笑了笑，“来散步啊？”她把棉花糖递到两个孩子手里。

“是啊，忙了一天，过来活动活动筋骨。”阿暖伸了个懒腰。

“我听他们说你拉到广告了？”周星星看着阿暖，神情疲惫地笑了笑，“还是你能力强，不像我，跑了一天，啥都没有。”

“拉投资这种事也是看缘分的，没什么能力强不强的。”阿暖微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我的专长还是策划，但大家都不认可我的能力。”周星星叹了口气说道，“你没来之前，策划部其实是程东东和甄乐乐的天下。而李艳是个骑墙派，谁也不得罪。我想做点什么事吧，每一次拿出策划案，都被大家给否了。所以……”

“所以你灰心失望，对工作提不起兴趣了？”阿暖问道。

周星星点头。“这份工作我很喜欢，不想失去……但现在看来，我要被辞退了。哎，本来老公挣得还没我多，要是知道我把工作丢了，他指不定要急成什么样。”周星星沮丧地看着两个孩子。

周星星的话让阿暖触动很大，也让她重新认识了这个同事。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同是周星星又是家里的顶梁柱。

可是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不是福利院，对公司毫无用处的人，就会被淘汰。

或许，周星星不会被淘汰吧。临睡之前，阿暖这样想道，只要我帮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