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眼珠落在了旁边跪着男人身上:“胡院头,我让你当护院头领是对你的信任。不想你知情不报,还纵容小姐犯下如此大错。你可知错?”
“我错了,我错了,还请老太太开恩。”胡院头眼看大小姐都挨了鞭子,忙不迭的认错说。
“你已犯下重错,自当一并受罚。”老太太清了清嗓子说。
她已领了罚,老太太还要殃及他人吗?
沈明珠此刻疼得沁出了冷汗,背上的衣服和血肉都沾了起来,顾不得自己,出言回护说:“胡院头是因我的缘故,并不是诚心违逆老太太,还请老太太收回成命!”
“你作为沈家大小姐都不能废了规矩,我又岂能让这人犯错不罚?”老太太声音格外冰冷。
这是出尔反尔呀!沈明珠又急又气,伤口疼得更厉害了,一阵头晕目眩,还好被杏儿和苹儿及时扶住。
只听伴随着胡院头不断求饶的声音,是老太太平静又威严的声音:“就免了你院头的职位。拉出去打三十板。”
沈明珠眼前一黑。
等她再次醒来,只听见娘亲在旁边儿低低的声音焦急地说:“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她睁开眼,看到娘亲在床边坐着,用帕子擦着眼睛。她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娘亲,你还病着,怎么不在屋休息?”她不想让娘亲担心,极力扯出一个笑脸。
娘亲一听见她醒来,泪眼婆娑的抓住了她的手:“我不过染了风寒,在屋里躺上一天,不想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是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罪?我可怜见的小珠儿!刚才见到你那伤,真是疼坏了吧?你也真是糊涂,为了几个还没长齐的小丫鬟,就让老太太逮住行了家法。娘还听说,如惠姨娘还当众羞辱你……”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说一边抹着泪。
沈明珠知道娘亲是担心自己,她背上疼得要炸裂开一样,却极力保持着微笑说:“娘亲,别担心,我没事,我不疼。”
“我已经给你请了最好的郎中,就在路上了。这事我一定要告诉你爹,让他帮你讨个公道!”
她一听,忙伸手握住娘亲的手。伤口被扯动,她疼得呲牙,却极力扯平嘴角。
“娘亲,求您别告诉爹。”沈明珠拉住了娘亲的手,仰着头:“爹知道定然找他们麻烦。他与内宅扯上纠纷,倒落人笑柄。这件事我自会解决。”
果儿和三妮四妮小丫见夫人来了,不敢进来,只在外面探头探脑,一个个眼圈红红的。
过了会郎中来了,为她开了药。
柿儿奉命就在外间煎药。三妮她们就想着要替小姐熬药。
“柿儿姐姐,我们来吧。”果儿抢先用火钳子从炭盆夹起几块木炭准备往炉子里添柴炭,却笨手笨脚地把碳滚到炉子口,没有塞进去。
“走走。”柿儿一把推搡着她,语调里都是不满,“若不是因为你们,大小姐怎么会受伤?”
果儿小脸涨得通红,本来红着的眼圈掉下泪来,小声说:“柿儿姐姐,我也不是故意的。”
“哼,反正大小姐都是因为你们害的!快走开!别给染了晦气。”柿儿转身护住炉子,用背对着她,用力呼呼地扇着炉子,她鼓着腮,一脸气呼呼的模样,好像生气地要把她们扇走。
果儿大滴眼泪啪啪掉下来。
一旁三妮暗地拽了拽她的袖子,果儿顺着三妮的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桃儿刚掀开帘进来,手里端着一铜盆热水,旁边搭着巾子,看样子是准备给大小姐擦洗换药。三妮忙拉着果儿和四妮一同上前说:“桃儿姐姐,擦洗能不能让我们为大小姐做?”
桃儿微微笑着拒绝了:“你们还小,这铜盆子太烫,我来就好了。”
“桃儿姐姐,我们想给大小姐做点什么。”三妮咬着嘴唇说。
“用不着你们,这屋里的人还多呢,你们前些时也受了伤,先下去歇着吧。”桃儿语调温柔的回绝了。
果儿擦干眼泪,突然大声说:“我可以上药。”
“哪个在外面吵闹?”娘亲和她正说着话听见外间果儿的声音,不由皱着眉问。
这时桃儿已经端着铜盆走进内室,听夫人问起,回说:“禀夫人,就是大小姐救下的那几个丫头之一,小姐已经给她起名叫果儿。”
“果儿在外间?”沈明珠虚弱地问道,目光却有了神采。
桃儿一面将铜盆放在一旁,用水沾了巾子,一面柔声回答说:“三个都在,抢着要跟我干活,都想给为大小姐做点什么。我怕她们不仔细,就没让她们干。”
娘亲听桃儿这么说,脸色缓和:“把她们叫过来吧。”
三个小女孩从外间被叫了进来,一开始都局促不安的看着坐着的夫人和躺在床上的大小姐。
当看到大小姐背上的鞭伤交错,趴在被子上满脸苍白却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们,三个丫头再也忍不住。
“大小姐!”果儿率先抽噎着哭起来,几个女孩一下哭成一团。三妮用袖子擦着眼泪说:“大小姐,你为保护我们伤的这么重,我们感激得很,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有什么活儿就让我们来做吧!我们心里还好受点。”
娘亲本来还责怪这几个孩子,但是看她们幼小的模样,脸上脖子上还带着青一片紫一片的伤,猜得到她们的遭遇。如今又见她们小小年纪还知道知恩图报,她本来要责怪这几个孩子的话便没有说出来,只长叹了一声“唉——”
沈明珠看着越哭越凶的小果儿,仿佛看到了前世她身边那个笨手笨脚的爱哭鬼,心中生出一股暖意,轻声说:“方才你不是说要替我涂药?待会儿桃儿擦拭完,你就来涂药吧。”
果儿一听这个,擦干眼泪,一脸欣喜,大声回答说:“是。我一定小心涂,决不不弄疼大小姐的伤口。”
桃儿给她擦洗完毕,果儿端着以前哥哥给她的珍贵伤药,小心地跪到了床边。果儿的指头沾着药膏,在她背上的伤口处轻轻地涂抹着,伤口处有一种又凉又麻的感觉。
果儿的指头沿着她的伤口涂抹,却弯弯曲曲的,还是以前那副笨手笨脚的模样。但果儿的动作却极轻柔,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不久前,她也曾用这药膏医治过哥哥带来的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他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