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嫣然连忙打开房门。
她脸上此时已经不知该震惊还是该诧异了,太多想要表达的情绪都往脸上挤。
她觉得自己应该先问老所长怎么会也穿越过来,又觉得应该问一问现在“冰棺”的传送还有没有滚筒洗衣机似的眩晕感,或者再问一问洛轻舟。
她是有点想念那个不怎么温柔体贴,却一心只知道对他好,为了她可以跟联邦那群老混蛋对抗的鲁莽丈夫的。
若是没有这次穿越实验,没有那些老毛子不讲道理胡搅蛮缠,他们也许可以是一对很幸福的小夫妻,在现世里过着所有科研人员一样清贫但充实的日子。
然而想得虽好,等她真正把门打开,看到门口一脸老泪纵横,但长相却一点也不老的小道士的时候,眼里震惊一过,便控制不住身体,颤着声音抓住了他的手。
洛嫣然听到自己嗓音沙哑地对那个小道士脑海中的老所长说:“所长,我想你了,我想家了……”
大约是情绪太多,洛嫣然开门说话时一张脸都是茫然的。
她的音调有些颤抖,一句话说得十分平铺直叙,好像不是在表达自己脑海深处延伸出来的思念,而是在问这个年轻的道士,这么晚过来真是辛苦了,但我没事,您可以放心。
穿成了小道士的老所长一时还有点没能适应如今这幅身体,明明可以很轻盈地走路,却偏偏走出了一套沉稳老气的步子。
他跟着洛嫣然进了屋,关了门,坐到蒲团上,将这个与自己小徒弟完全不一样的脸看了又看。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洛嫣然咧了咧嘴角,“可不嘛,辛苦死了,第一个吃了螃蟹的人还吃了夹生的,要多辛苦有多辛苦,”抬头看向老所长,“也就是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哪天要是一有点什么不合我这原身意思的,保不准就嗝儿屁了,你来了也只能给我收尸。”
所长微愣了一下,对上洛嫣然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表情,皱了皱平整地眉心,“你身体里还有原主的记忆?这不应该啊,我来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情况?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科研人员的通病,天大地大研究最大,就算是泰山在眼前崩塌,也得等他们把那点bug补充好了,再急头白脸的“啊呜”一声。
当下,洛嫣然将那天发生的事情稍作整理,将其中的来龙去脉跟老所长简单说了一遍。
老所长脸色沉了下来,清隽秀气的一张小道士面孔被他带出了一丝深沉,“这么说来,冰棺在选择宿主的时候,还存在很严重的不稳定性,啧……这个可有点严重。”
他又看了看洛嫣然,有点欲言又止,但大半辈子走过来耿直惯了,做不来那么欲言又止的事儿,于是有点试探性地给洛嫣然扔了那么一小个炸弹。
“这次穿越,我是偷偷过来的,跟我一块过来的还有洛轻舟,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跟他最后的落脚点没有设在一处”
“我原本是不想让他来的,但是,他那个人,你也知道,根本说不听。”
洛嫣然看着老所长,没说话。
她太了解这个人了,好消息保守不住,一旦露口必定瀑布似的什么时候说开心了什么时候停下。
但坏消息却恰恰相反。
他很喜欢把一句话掰成好几段,用自以为程度最小的节选来开头,然后一点点扔出后面的。
有些好坏参半的事儿另当别论。
两人对坐着相互看了能有一刻钟,老所长眼神开始有些不自在地转动起来,脑门也渐渐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洛嫣然心里咯噔一声。
之后果然听那老头将后续炸弹一道拖出来在洛嫣然面前给引爆了,“你也知道冰棺无法在一个时间地点长久固定,我来的时候因为一点小意外,耽误了些时间,所以,轻舟穿越到时候,可能在时空上会有点偏差。”
洛嫣然噌的一下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脸黑的几乎快要融进夜色里:“胡闹!你们简直是……他不要命了!”
时空穿梭传递的是意识量子,是人最脆弱的“灵魂”部分,就是穿梭过程中碰上稍大点的风都有可能直接将这么点小东西吹散,那就是真的灰飞烟灭了。
连个鬼都不会留下。
若是不小心碰上时空乱流,扰乱了后续的时间进程,更是有肯能会引起时间上的蝴蝶效应,到时候后世就会像被灭霸打了响指,眨眼之间便会有无数人消失。
而且比灭霸的响指更可怕的是,这些人消失以后,并不会有人发现周围有什么不同。
这些人没了就是没了,连点记忆都不会给人留下。
洛嫣然瞪着眼前这小道士,眼里都是对老所长和洛轻舟的怒火,都快烧到头发了,“他年轻冲动,做事不计后果,你怎么也这样?!你们俩当自己小孩子嘛,真是怎么添乱怎么来!”
老所长:“……”
话虽然还没说完,但选择机智闭嘴。
生气时候的洛嫣然最好还是别惹,就算能打得过,日后也得被这人记仇,搞不好就是好几天不说话,这人混着呢。
等到洛嫣然在小屋里来来回回走了七十多圈,脑门上的官司稍稍定型不再发作了以后,老所长咽了口唾沫,扫了她一眼,道:“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大反应,轻舟冲动归冲动,但到底也是个有谱的孩子,不会不计后果的。”
“再说,他那么在乎你,真让你生气的事儿,他不会做的。”
洛嫣然:“……少拿他那点小心思糊弄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给他打掩护。”
老所长嘿嘿一笑,新换上了一张年轻好看的面貌笑起来还有点好看。
洛嫣然眼神一错,避开了他的视线,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这就是以前那个头发花白的不正经老头,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轻舟来之前已经研发出来返回装置,迷你的,可以附着在量子上,想要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
洛嫣然一愣,猛一下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老所长终于找回了一点面子,“轻舟已经做好了返程装置……”
“不早说,害我白着急!”洛嫣然眼睛都亮了,一脑门的官司瞬间消失不见,转头看过来时脖子还咯噔一声,好悬闪着。
“我这不是没等张嘴,你就急了嘛,”所长冤枉,委屈巴巴,“我其实倒是不怎么担心轻舟会穿错了地方和时代,因为他随时都可以回去。”
“可是若他真的没有传到跟我们一个时代,那我们可就回不去了。”
“而且我们两个又是偷偷来的,他要是回去了,可能就没法再过来了。”
洛嫣然眉头一拧,忽然问老所长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不能用你找到我的方式试着找一找他吗?”
所长摇了摇头,无奈道:“我早就试过了,来这十几天,也就在今天下午你进了道观时才感受到你,一点轻舟的消息都没有。”
两人表情慢慢同化了,一个样儿的一筹莫展。
因为思考得太专心,洛嫣然和老所长一时还没察觉到那个原本老老实实缩在阴影里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站了起来。
他高大的身躯藏在烛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黑沉沉的眼珠泛出了一丝绿光,好像一匹饿狼,盯紧了眼前香喷喷的猎物。
然而饿狼不是傻狼,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做了一下简单的权衡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攻击那个穿了一身道袍的白嫩道士。
那个闻起来香香甜甜但却略带了一丝火药味的雌性,今天刚打过他,他还被她手里的棍子打到了牙齿,现在都还隐隐作痛。
他好像打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