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实隆冬时节,青石板的地面吸了寒气,越发地冰冷。
安如坐在地上,身子开始有些哆嗦,倒真显得一副可怜庶女的模样。
灵犀站在她三步之遥的地方,却还没上前去搀她起来。
他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却是个心思通透的孩子。
母妃早亡,后宫中女人争宠的手段他又不是没见过。
这夏府二小姐,怕是想来个肌肤之亲,日后好讨个王府嫔妾做做。
眼下院子里一个下人都见不到,想必也是事先安排好了的。
明明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勾引男人的心思倒不少,不由得让他脊背发凉。
“哎呀,我说九殿下,你怎么在这儿呢?刚不是说爹爹寻你去商量事情?”
他正尴尬之际,忽而听到了安歌的声音,转头一看,安歌在院子门口张望了两眼,冲灵犀使了个眼色。
“噢,对啊,刚那小丫鬟说夏府老爷找我,怎么一下子带错了路,人还跑没影儿了。”
安如见二人一唱一和,心中气恼,又不好发作。
毕竟当着夏安歌的面,说是她故意假借父亲的名义,请九皇子来自己的院子中,可不光彩。
灵犀摸了摸后脑勺,蹙着眉头,望了一眼地上的安如,对安歌道,“不巧这二小姐刚刚跌了一跤,崴了脚,站不起来,你家府上怎么连个照看的下人的没有?”
安歌快步走到安如身边,蹲下身来,一只手抬起她的脚,查看了一番,那脚踝处,是真的肿了。
看来这次,她妹妹为了抓住灵犀的心,可是下了血本。
安如见她过来,眼睛瞪得老大,本想一脚踢开她,但转念一想,魏灵犀还在眼前,若是此刻跋扈了些,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哎哟,姐姐轻点,疼——”
安歌把她的脚放下,嗔怪道,“妹妹近日身子骨怎么比往常弱了?莫不是我这个病秧子姐姐将身上的病气过给你了?”
她这话说得安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意无意地暗示她崴脚不是个意外。
“姐姐哪里话,妹妹...明明是妹妹身体一向不好。”
“既然身子不好,天寒地冻的,怎么能一直在地上坐着?你屋里的下人们,你可得好好管管,怎么今日一个人影儿也没见着?”
说罢安歌又转头唤道,“夏蝉,过来跟我扶二小姐进屋。”
夏蝉刚还在安如院子外头,她一向讨厌安如,若不是小姐吩咐,她可不愿意到她的别院中来伺候她。
夏安歌,你为什么偏来搅扰我的好事?
安如侧首,从灵犀看不见的位置,恶狠狠地剜了安歌一眼。
夏蝉走到她身边,也蹲下身子准备扶她起来。
她的手刚搭上安如的肩膀,就被安如一把拍开。
她阴阳怪气道,“姐姐费心了,妹妹倒也没瘸,几步路的距离,还能自己回屋。”
说罢自己撑起身体,一瘸一拐地进了卧房。
灵犀重重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安歌送他到前厅,一路上不由得笑了起来,“九殿下小小年纪,今日差点就要取妃纳妾了。”
灵犀白她一眼,“好姐姐,莫再拿我打趣了。我还不至于如此没有品位。”
“不过你那个妹妹,倒真应该去梨白院学戏。”
“怎么讲?她戏文唱得好听?”
灵犀摇了摇头,“不好听。奈何...演技好啊!”
想起安如平日里嚣张的样子,和今日坐在地上楚楚可怜模样,安歌觉得他的点评确实精妙。
说罢灵犀对她低语道,“好姐姐,你若是撩男人有她一半心眼,现下我都该叫你三嫂了!”
“......”
安歌脸颊微微泛红,又气得去打灵犀脑袋。
“臭小子,忘恩负义,还拿我打趣!早知如此,我刚刚就不替你解围了。”
灵犀一听她恼了,连连求饶。
夜里,李姨娘房中。
上好的白瓷花瓶,碎片遍地都是。
香梅跪在白瓷花瓶的碎渣上,隔着粗布襦裙,膝盖都渗出了血。
一个玄色茶杯又隔空向她砸过来,她都不敢躲,额角瞬间鲜血淋漓。
安如白日里受了气,晚上便全发泄在香梅身上。
“如儿,差不多行了。”李姨娘在一旁冷冷道。
“娘!你说说,为什么她夏安歌处处针对我?上次是拿开水伤我,这次又是坏我与九皇子的好事。”
她脸色气得煞白,两股柳眉拧在一起。
她的脚踝还肿着,这次为了逼真,她可是真得故意崴伤了脚。肿成这样,少说也要半月才能恢复。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呜——”
李姨娘叹了口气,没想到吴氏死了这么多年,她和安如在夏府还是低人一等,要看这大小姐的眼色。
“乖如儿,你莫着急。娘...娘一定会给你寻个好郎君,绝不比大姐儿差。为娘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压她一头。”
安如眼睛里噙着泪花,期盼地望着李姨娘。
“娘说得可是真的?那你可有向爹爹提起,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李姨娘摇了摇头,她上次因为田猎安歌失忆的事惹了夏征元不快,夏征元哪里还会为她们娘儿俩谋划。每每提起安如的婚事,他只淡淡提提燕京学堂的教书秀才。
安如见李姨娘没回话,知道爹是靠不住的。
她怕,怕她爹就这么断送了她的前程。
“近日爹是不是又和你说起那个学堂的李秀才了?”
“如儿不要嫁给秀才!绝不!”
“凭什么她夏安歌就能出入皇宫,我却要与穷酸秀才为伍?”
那夏安歌得了皇上的赏赐,又结交了众多皇子,想到这里,她又捂面哭了起来。
李姨娘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喃喃道,“她不会嫁进皇宫的。”
她夏安歌也不小了,是时候给她谋划谋划婚事了。
她娘死的早,做姨娘的,也是半个主母,她心中自有主意。
“我听说,兵部尚书唐彬的独子,唐闰山,近日要回京了。”
安如虽然年纪小,可是早年唐闰山在燕京城劣迹斑斑,官家女儿都躲避不及。
他未取正妻,通房的丫鬟,强掳来的民女,数不胜数。
而且那些女人,进了他的屋子,没有一个活过了三个月,都莫名其妙香消玉殒了。
“唐闰山?可是那个欺男霸女的唐门独子?”
李姨娘勾唇一笑,“正是。”